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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redboy0909

[幻梦异侠] <童林传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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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4:14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四十七回 衙门严酷施展毒型 白洁遭殃幸获救星
 话说白洁一开始挺害怕,走了一会儿,他就不害怕了。白洁心想:国家的刀快,不斩无罪之人。我犯什么法了?你有一告,我有一诉!我没做坏事,我心里有底。你们调查呀!拿出人证、物证来呀!你是官人就可以诬陷我吗?一想到这儿,他就不害怕了,窝了一肚子火,带着脚链子到了苏州衙门。
  苏州知府大街可是够威风的了。班头进了衙门,拐弯进了班房,打了招呼,就把白洁推了进去。只见班房里有一个大木桩子,桩子上有铁环儿,就把白洁用铁链子锁在了那儿。不一会儿,练把势的老头出来,一直赶奔大堂,操起鼓槌,咚咚咚连敲了几下,接着就听见里头呐喊助威,咚咚咚一阵鼓响,知府大人升了堂。八班人站立两边,堂门下立着“肃静”牌和“回避”牌,摆着各种刑具。卖艺这老跪倒在堂前:“给大老爷叩头!”这知府姓常,叫常由理,人们叫快了就叫他“常有理”。他说你有罪就有罪,说你没罪就没罪,知府得这个绰号也不冤枉。他今年五十多岁了,在苏州有二三年了,听说不久还要高升。知府升了堂刚坐下,一看下边的老者,他认识,这不是云南昆明府的八班大都头金眼鹰孙亮吗?知府嘶啦着嗓子问道:“孙亮,请本府升堂,有何事?”孙亮答道:“小人从云南来,到处捉拿采花的贼寇,好不容易算找到了眉目,有一嫌疑犯现已捕捉归案,请大人升堂公断!”“哦,这还不错!既然是个嫌疑犯,就又能在他身上破获案件啦!”“是啊!就因为这个我才把他抓住的。”“来人!把罪犯带上来!”有人到班房把锁链子打开,推了白洁一把,白洁被带了上来。
  从班房出来到堂上,就这么一会儿白洁就挨了一百多拳、五十多脚。心想:这哪是衙门!这不是阎王殿吗?不死也得扒层皮呀!到了这儿,就得忍着点儿。人在矮檐下,怎敢不低头!白洁跪倒地上,往上磕头:“小人参见大老爷。”知府捻着胡须,看了看,拉长嗓门说:“罪犯抬头!”“是。”常知府一看: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,还挺俊,不像什么凶犯的样子,一想不对,不能光看外表,谁知道他干什么勾当了呢?他一拍桌子厉声吓道:“低头!”白洁吓了一跳,把头低下了。“家住哪里?”“小人就是苏州本地人,住在东宫里文书巷。”“职业?”“我……我还年轻,现在还没有职业。”“家中几口人?”“就我和老母亲相依为命。”知府嗯了一声,又问:“叫什么名?”“白洁白凤如”“多大了?”“今年十八岁。”“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?”“小人不知,小人冤枉!”知府嘿嘿笑了几声:“凡是抓来的人,头一句都是这几个词儿,就好像是一个师傅传授的。冤枉?冤在什么地方啊?”“小人俺白洁虽然出身平民家庭,但是受母亲的栽培,知理懂好歹,犯法的不做,犯禁的不吃。小人从来没惹过祸,怎么能说我是采花贼呢?小人我犯了什么罪?请大人明察!”知府又嘿嘿两声:“好吧!那就说给你听听!”知府一伸手拿出一叠子公事,往白洁眼前一晃,哪能看得清楚,光看见几个鲜红的大印。那是云南昆明府发出的紧急行文。如今在云南出了一个采花大盗,这人作案的手段十分残忍,先奸后杀,一共杀了十八条人命。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,他把昆明府知府的小姐奸污之后破腹开膛,把双足砍下来挂在大堂之上。士可忍,孰不可忍!这罪犯用鲜血在墙上留下诗句:英雄生来武艺精,五湖四海任纵横;先奸后杀做消遣,腾身步月是李英。这个李英就是真正的采花大盗。官府要把他捉拿归案、处死,给那些死者报仇。李英现在逃亡在外,下落不明,官府派人到处通缉,这个金眼鹰孙亮就是奉了大人的命令,前来拿这小子的。跟到了苏州转了向了,不知道罪犯隐藏到准家了。为此事,孙亮到本府挂了号、备了案,到处明察暗访。今儿个在庙会上你帮场子,还练了一趟拳、一趟枪。孙亮说:“对武术我又不是外行,你练的这些跟李英的一点儿个差,他们家的东西从来不外传,传出去必是三亲六故,也就是说你跟他的关系密切,必知其下落。白洁,听明白了吗?你可认识这个李英?你把他藏在何处,还不如实地讲来?”
  这回白洁全听明白了,脑袋瓜子嗡嗡直响。白洁想起救的那姓李的,身穿夜行衣,手拿鬼头刀,倒在树林里,插着一支镖,我把他救回家中,问他,他不肯说,老是吞吞吐吐,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。但他说他是好人,究竟他是个什么人,到现在我也不清楚,他从来也没说过他叫李英,他叫李大。看来此人决非善类。白洁后悔得要命,往上叩头:“大老爷在上,小人据实招来。”“讲!”白洁跪在堂上,把以往的经过全都说了,一点也没添没减,说来说去,姓李的回云南了,以后还会来,报名叫李大。白洁一五一十把这全说了:“望大老爷明鉴!”旁边的书记把白洁的口供全记录下来了。知府大怒,把桌子一拍,说:“白洁,你是信口胡说呀!岁数不大,你可真能编!哎呀,我怎么就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巧呢?平白无故你就把一个大活人背回家中救了?你可到官府报案了吗?你既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,就把他收养了,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世,就让他在你家住了一百多天?这真是笑话!起码你贪图了他的银子!他绝不能不跟你说实话!你赶紧把实情说来,免得皮肉受苦!”白洁喊道:“大老爷明鉴,小人确实冤枉!他确实没告诉我他上哪儿去了。”“你敢嘴硬!来呀!拉下去,重打四十大板!”底下的人把白洁拉下去,脱掉衣服,抡起大板,啪啪就是几板。白洁活了十八岁,没吃过这种苦,他被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迸流,白洁嗷嗷直叫,等打完了,屁股上流血,满脸全是汗水,把他又拖到堂上,知府又问:“白洁,说不说?那李英都怎么和你商议的?因为什么要窝藏他?特别是他跑到哪儿去了?说!”白洁说:“大人,就是打死小人我也不知道啊!”常知府冷笑一声:“你真是伶牙俐齿,铁嘴钢牙!拖下去,打!”
  又接了白洁四十棒。白洁昏倒在地,不省人事。有人用凉水把他泼过来。这金眼鹰孙亮在旁边也看着了,心想打死他就麻烦了。孙亮往前紧走几步,来到知府大人面前:“大人,卑职有下情,请允禀。不可急着用刑哪!”知府嗯了一声问:“以你之见呢?”“小人愿把他解往云南昆明去,小人也就交了差了。然后再通过他的口抓李英。”常知府一合计:这样也好,案子不是在本地出的,远在昆明,和我有什么关系?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有这工夫,在后屋养养神。因此知府就点头答应了,让白洁出了供,把他收监。这一收监,消息传了出去:白家少爷勾结江洋大盗采花贼。整个苏州城轰动开了。
  这消息传到了白洁家里。老母亲本来准备好饭菜,等儿子逛庙会回来,娘儿俩好吃呀!左等不来,右等不来,天快黑了也没回来,母亲出去打听。有人知道,又瞒不过。老太太“哎哟”一声坐倒在地,哭喊道:“我的儿呀!我那孩儿可委屈啊!”老太太连滚带爬跑到苏州衙门,非要见儿子。当差的能让她进去吗?“走,老太婆子!就你教育的逆子!知府大人留德了,不留德把你也抓进监狱!”老太太一直哭到天亮。金眼鹰孙亮办完手续,准备了一辆囚车,把白洁押入木笼,吩咐一声:“来呀,起身!”这囚车是专门押送犯人的,把那脑袋夹在囚车的外面,身子在笼子里面。这犯人带着脖锁、手铐、脚镣三大件,就这样还怕犯人跑了,把那脖锁通过车上特制的眼儿,送到车底下,再锁在车轴上,就是神仙也跑不了。
  孙亮一看一切都准备就绪,办完了手续,苏州府还派了四个人,协助孙亮护送犯人,一共九个人,加上车老板是十位。这就开始行动了。“散开!散开!散开!”这车子刚开动,围观的老百姓挤得风雨不透,人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:“那不是白公子吗?”“可不是吗?他犯什么罪了?”“不知道。听说是窝藏了什么贼。要不就能抓他?”“小伙儿他不像坏人啊!”“哎哟!这也难说,人心隔肚皮,做事两不知啊!你看他外表长得挺俊,谁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。”
  白洁在囚车木笼里头往左右看了看,眼泪掉了下来。不想看别的,他想寻找他的母亲,心想:谁能给我娘捎个信儿,让我们娘儿俩再见上一面。娘啊!您可知道您儿摊上了不白的冤!正想着呢,只听人丛中有人喊了一声:“慢慢走啊!儿啊,娘我来了!”白洁的母亲从人丛中出来,像疯了似地扑到囚车旁边,往上一爬,就哭开了。白洁一看是娘:“哎呀,母亲!”娘儿俩泣不成声。孙亮一看,嚷道:“走开!走开!什么人敢拦住囚车?”白洁的母亲哭着说道:“长官啊!这是我儿啊!别人不知道,我儿我是知道的。他是个好人啊!你们冤屈了他!”“老太太,冤不冤,咱们到昆明府再说!你快些把道路让开!闪开!”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走,两只手抓住囚车木笼子栏杆,死死抠住。过来几个差人,硬把手给掰开,把老太太推在道旁。白洁也哭,老太太也哭。就这样,车子离开了苏州。
  白洁他娘回去之后,重病不起,又惊吓,又疼儿子,没几天就死了。
  白洁在车上哭得昏过去了。等他明白过来,这辆囚车早已离开苏州城了。人要到了这种程度,心里再难受有什么用?白洁哭了一阵儿,就这样任人摆布,继续赶路。
  孙亮领着这些人押着囚车,在头前开路,刚走出苏州就下雨了。这小雨虽然不大,但衣服全被浇透了。白洁突然明白过来,一看天下着雨,想起了母亲的事儿,他简直气满胸膛,心想:我犯了什么罪,你们就把我抓了起来?你们还讲不讲点儿理?人都有脾气,白洁这阵儿有点反常,把眼珠子一瞪,冷不丁喊了一声:“站住!”把那些当差的吓了一跳:“你什么毛病?”白洁冲着金眼鹰孙亮破口大骂:“你个老天杀的!屈死好人笑死贼!我姓白的犯法的不做,犯禁的不吃,你们凭什么抓我?”孙亮说:“白公子,跟我说这些没用!咱们到昆明,有理你跟官儿去说。我告诉你,老实点儿跟着走,免受皮肉之苦!不然的话,对你可不客气了!”白洁冷笑一声:“姓孙的,不客气,你还能怎么样?我把这一百来斤豁出去了,我他娘的不活了!”白洁是大骂不止。当差的谁也没理他,怕在道上出事;出了事,他们回到昆明就无法交代。
  又往前走了一段,这雨下大了。白洁一看,身上都浇湿了,又喊了一声:“站住!别走了!”孙亮赶紧回过身来问:“白公子,怎么不走了?”“姓孙的,别说我没犯法,即使犯了法,我人犯,身子可没犯!浇着我,我可不干!”孙亮一听,这小子说的不是没道理,看了看天,阴云密布,暂时还晴不了,看看这些伙计,也没有防雨的东西,想了想,就跟白洁说:“白少爷,你先别急,你挨浇,我们也照样挨浇。你看看这块儿,上不着村,下不着店,这有什么办法?你先委屈一会儿。咱们再往前走一截儿,如果有避雨的地方,咱们就避一避,行了吧?”白洁这才点了头。车子往前走了约三里多地,这雨照样哗哗下着。一看道边有一座庙,可以避雨,孙亮告诉车老板:“快!把车子赶到庙里!”到了庙前一看,是一座关帝庙。这座庙年久失修,院墙已经塌了,大门只剩半扇儿。他们推开门,把车赶到院里了。正殿两旁是东西配殿。孙亮转了一圈,觉得屋还行,避雨没问题。他叫人把囚车打开,把白洁架到东配殿,把湿衣服脱下来拧拧,弄了点儿柴禾,把火点着了,围着火烘烤衣服,带了干粮的,就吃干粮,车老板儿把车卸了,喂喂牲口,人们各自找地方休息。孙亮到了东配殿跟那两个公差说:“你们都精神点儿,啊?一会儿找人来换班儿。差事非常重要,可不许出差错!”“这能有什么差错!锁链我们拿手攥着呢!”孙亮一看白洁靠着墙,闭着眼睛,昏沉沉的,也就没理他,又返回到西配殿,衣服烘了半干不干,他穿上了。他拿过酒瓶子,喝了点儿酒,脑袋往后一靠,心想:我眯一会儿吧。下雨天,人就乏困。他脑子里胡思乱想,主要想的是这一路上平安无事,能把姓白的送到云南,也就算交了差。屈指一算,离开家乡半年多了,家里的人不定多着急呢!眼巴巴盼着我回去,我要不露面,他们就得愁死。唉!吃哪碗饭,也不那么容易呀!孙亮想到这儿,合上了眼,就打了个吨儿。睡了一会儿,他一机灵,看看左右,这些当差的都睡了,一想得找人换班儿呀!如果雨不下了,还得赶路。他背着刀,拎着花枪出来了,一看,雨还下着,比方才小多了。他信步来到东配殿,开门进屋一瞅,不禁“哟”了一声,吓得他魂不附体。只见那两个当差的东倒西歪,嘴里吐着白沫,眼睛往上翻。再找那白洁,踪迹皆无。他一想:差事要丢了,那是自己的责任,吃不了,自己就得兜着走。一瞅,这两个人是中了点穴了,他过去叭叭两掌,把穴道给破了,这俩人明白过来了。孙亮叭叭两个嘴巴子,嚷道:“犯人呢?你们两个饭桶!我怎么嘱咐你们来着?谁让你们睡觉?”“头儿,我们没睡觉,就闭眼打了个脑儿。”“那跟睡觉有什么区别?”“可说呢!好像从后窗户进来个黑影,在我们背后一点,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”孙亮往后窗瞅,窗户开着。他从后窗跳了出去,向外张望,只见前面有两个人相扶而行,其中一个是黑大个儿,另一个是白洁,顶多也就在一里多地之外。孙亮带领差人去追,追到树林里,一看,那黑大个儿正是李英,心想我玩儿命也得抓住你们。
  再说白洁被黑大个儿救出去,碰见了童林。听童林一问,白洁倒先问起黑大个儿啦:“你够朋友!可你究竟是什么人?就因为我在树林里把你搭救,大堂人说你是采花贼,有十八条人命,官府正在捉拿你。你为什么不跟我说?你知道这是害我们娘儿俩吗?你是好人,还是坏人?”童林一听也追问道:“你到底是好人,还是坏人?”李英向白洁一抱拳:“贤弟,以往对不起你!正因为我怕你受委屈,我才救你!”接着李英把自己的全部经历告诉了白洁和童林。说完了众人为之动情。
  原来李英是云南昆明府人,在城里住,他爹李耀,亦名李光辉,靠保镖谋生,开了个双义镖局。就因为李光辉和一个叫陆成的人合作得很好,所以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。李光辉为人厚道,在金钱上不计较;陆成是挥金如土,仗义疏财,也不计较。他俩相处多年,没红过脸。
  有一天李光辉跟陆成商量,别做保镖的买卖了,做这买卖,就得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,商量买几间房子,成个家,有个一男半女,好传宗接代。陆成仔细一玩味,觉得哥哥说得对,银子也有了,现在已近中年,早有个家,这心也就静了。哥儿俩决定把城里的知名人士以及帮过忙的请来,好好热闹一顿,也就行了。到了年底,李光辉让账房先生算了总账,看看挣了多少银子。他发出请帖,请了有四五百位。把大家请来,他俩还练了一套拳脚,大家是热烈鼓掌。金眼鹰孙亮特意向李光辉请教,问他练的是什么。李光辉说是“五虎断门枪”。孙亮说:“我怎么没看过?”“这是家传的,概不传授外人。除了我们老李家知道,没别人。”这是闲谈,可倒成了证据了,真没料到。
  过了不久,李耀和陆成开始找房子。结果在昆明府东馆外八里远的蒋家屯儿找到了一处宅子,才花了八百多两银子,重新修建得挺阔气。一宅两院,李光辉住在左院,陆成住在右院,两人走一个门,还雇了丫鬟仆人等。乔迁之喜,自不必言。哥儿俩搬进新居,安度晚年,谁知却引来无边横祸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4:4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四十八回 李陆情深胜似弟兄 陆成习武死于非命
李光辉和陆成搬进新居,哥儿俩是非常高兴。
  定居之后,开始商量着婚事儿。李光辉的意思呢,咱哥儿俩一块儿成亲,陆成是婉言拒绝。他说:“你是哥哥,您得先成亲,哪怕早半年呢,也是那么回事儿。我得在您后边。您要不先成亲,恕我不能遵命。”李光辉说:“好吧,那我可就不客气了。”这就找媒人来提亲。您说有钱什么事儿不好办?要提起李光辉和陆成来,方圆百八十里的没有不知道的。这媒婆一提亲哪,嗬,大姑娘排着队往这儿送!后来李光辉选中一家,姓蒋,是另外一个村子的。这是个大姑娘了,今年二十岁。这个人,性格善良、温存,还识文断字,家里的生活不太宽裕,特别乐意嫁给李光辉。就这么样,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。过了礼,双方该走动的事情全都办完,挑良辰、择吉日,这才把蒋夫人接过门来。当然了,这个热闹劲就甭提了。
  夫妻成亲以后,十分恩爱。一个是李光辉这个人性格好,脾气也温顺。夫人就更甭提。两口子不抬杠,这就好办事情。那陆成也是非常高兴。
  头一年没事儿,转过年来,蒋氏夫人怀孕了,到了第二年的春天,生下一个大胖小子。哎哟,这哥儿俩乐得真不得了啊!李光辉就给他孩子起个名儿,叫李英李世钧,也发下请柬去,大办酒席,祝贺了一番。可是李光辉一想:我娶了媳妇,连儿子都有了,我兄弟那边我得抓紧,三番五次催陆成,最后陆成这才吐了口,娶了老姜家一个女子。这人儿也不错。老姜家生活一般,所以也乐意嫁给陆成。就这样,婚事也定下来了。
  中秋节那天,大办喜事儿,陆成成家,大家热闹得不得了。但是呢,这姜氏夫人成亲过了好几年也没开怀儿,这个事儿使陆成挺着急,没办法,找郎中看病吃药,又到庙里烧香许愿,忙乎得不可开交。
  就在李英长到七岁的时候,没想到姜氏怀孕了。一说有了喜了,连李光辉都跟着高兴啊!就盼着这孩子快生下来。十月怀胎,孩子生下来,正好也是个小子。这孩子降生的时候,正好是“寅时”,过去按时辰计算时问。就这么的,陆成找哥哥李光辉,说给孩子起个名儿得了,李光辉挺高兴,说这孩子应当叫陆寅陆晓初。“好,太好了!就按哥哥说的办!”
  陆寅一降生,李英已经八岁了。这小哥俩就差着这么几年。陆成有了儿于,给家庭带来了喜悦,夫妻高兴,家庭和睦,这孩子就是大家的开心宝了。
  眨眼之间,又过去八年,李英到了十六岁,陆寅到了八岁,这两家是亲密无间,跟一家人一样。要这么下去呢,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。也是合该有事儿。
  自从李光辉和陆成洗手不干之后,哥俩搬到蒋家屯。虽然说不干了,他们两个的武术可没撂下,天天练功。一是强筋壮骨;能够多活几年;另一方面,哥儿俩有准备,你知保镖这几年得罪谁了?尤其是干了十几年镖局子的生涯,手里头颇有积蓄,你知道谁想着要抢自己?怎么办呢?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啊!
  所以哥儿俩这武功没撂下,二更天就练。尤其是李光辉,那练得是更起劲儿,把练功视为生命。
  就为了练功,李光辉还格外拨出点银子,在大后院修了五间练功房,里头砂口袋、石礅子、铁锁、刀、枪、剑、戟,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,他是一天不落地练。陆成也练,比较而言赶不上李光辉。有时候闲着没事儿呢,哥儿俩沏壶水,坐到一块儿也讨论枪棒和拳脚。李光辉不明白的向陆成请教,陆成不懂的,就问李光辉。因为他们交情特别深,没有隐瞒之心,而且有什么就说什么。但是陆成光忙于自己家的事儿,有时候他不练功,李光辉坚持不断。
  有这么一天,李光辉到后边练功去了,告诉门上的家人:“如果有人找我,你就说我不在,别耽误我练功。”家人搬了把椅子,就坐在门洞了。李光辉到了练功房,把门倒带上,把衣服脱掉,在里边练功。这事情说来也巧,时间不大,陆成从街上回来了,进门就问:“我大哥呢?”“在后边练功呢。”“嗬,大热的天儿,又练上了。我去看看。”要按往常哪,他先回自己的家,看看夫人,瞅瞅孩子。今儿个一高兴,他没回家,直接就奔练功房来了。
  来到外头,他把门推开一看,就是一愣。愣什么呢?他就发现这屋里正中央,房上吊着个大竹圈儿,这竹圈儿有两个人手拉手那么大个方圆。竹圈上尽环子,共是三十六个铁环儿,每个环子上头拴着根绳儿。这三十六根绳的下面,有皮套、铁叉子,上面插着三十六把刀,刀尖朝里,刀把朝外,都是牛纹尖刀,磨得锋芒利刃。这个人呢,站在正中央,把这三十六把刀都悠起来,就像人打秋千似的。这一悠到外头,它还回来,悠的劲儿大,它回来的劲儿也大。
  就见李光辉满头大汗,站在正中央,闪、转、腾、挪,躲闪这三十六把飞刀的进攻。这种功夫,陆成光听说过,不知是李光辉练的。今儿一看心里就不痛快,心说:你看大哥,咱哥儿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,平时没短了谈论武术,你也没跟我说过练这种功夫,怎么还跟我耍心眼儿,背着我不知道你偷着下功夫?这是什么意思呢?难道咱哥儿俩还能翻脸吗?难道说我还能坏你的事儿吗?他就多了心了。可李光辉偷眼一看,陆成来了。因为哥儿俩不见外,所以呢,先练功,后谈话,一直把这功夫练完了,把三十六把飞刀都稳住,然后一哈腰从底下钻出来,一边擦汗,一边和陆成打招呼:“兄弟,让你久等了。我光顾练功,也没让你坐下。”“大哥,咱哥儿俩有什么说的!坐着、站着,不一样吗?”说话间,哥儿俩就到了院里头。
  这陆成就不走了:“大哥,你可不对呀。”“怎么,兄弟?哥哥哪儿错了?”“你看你,你练这种功夫,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?有这种事咱俩一块儿练哪,你看你还背着我。”李光辉闻听,笑了:“贤弟呀,你想错了!哥哥我什么事情瞒你呀?我有多少钱,家里有什么事儿,都没瞒过你,甚至我这条命,我都在所不惜,练个功我能背着你吗?”“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?”“哎呀,兄弟,要问起来你可别挑理啊!”“那就说,今儿非弄清楚不可,要不我心里怪别扭的。”“好,快人快语说出来痛快,免得咱哥儿俩发生隔阂。我没告诉你的原因呢,练这种功夫可危险了。刚才你看见了吧,一个人站在中央,手无寸铁,三十六把刀全悠起来,往正中央集中,全靠这个人的眼力,身法讲究闪、转、腾、挪、缩、小、绵、软,这八个字要练不到家,这功夫练不了。这就好像一个人在外头,赤手空拳遇上三十六个人拎着刀,向你进攻,你怎么办?你要不下这苦功,到时候你这命就没了。要练这种功夫呢,就能够逢凶化吉。你这个人性子急,有时候毛手毛脚的,所以我没敢跟你说。我要跟你一说,你到时候一练,倘若有个三长两短,责任是否在哥哥我的身上啊?我这一说,你明白没有?”“啊,是这么回事儿!”陆成一笑,没解释,这心里头更不痛快了,心说话:大哥,咱俩谁跟谁呀?谁有多大能耐,蹿多高,蹦多远,你还不清楚吗?就拿我陆成来说,比你李光辉也不差什么,只是你是哥哥,我是兄弟,有些事我得把你推到前边去。要讲究练这种功夫,我就不行吗?我就比你次?你能练,我就练不了?你还值得背着我,像话吗?看来呀,我哥哥有点瞧不起我,说我是个窝囊饭桶,不过词儿是没这么说。陆成心里这么想的。
  您看这不,李光辉问他听明白了没有,他说“嗯、呵、是,明白了”,实质上没明白,心里这劲儿别不过来。哥儿俩到了前厅,吃点东西,喝点水,就把方才那事儿扔到一边儿去了。
  可李光辉呢,还接茬儿说:“兄弟,如果你要喜欢练呢,可以。你明儿择个时间吧,我领你到后边,开始我教给你,这玩儿有门路,一开始的时候不能搁刀。你没看到那墙上吗?挂着三十六个砂子口袋,那口袋分量还不一样,有装二斤铁砂的,有装六斤的,还有八斤的,最沉的有十二斤的。开始的时候呢,也别挂这砂袋子,挂棉花团儿。我那墙角有棉花包,棉花团都现成的,练的时候呢,挂三十六个棉花团儿,你在正中练。开始呵,悠一个,悠你对面儿那个,悠出去,它回来,啪把它拨出去,利用这个空隙,再把第二个悠起来。至于悠哪个,你看哪个方便悠哪个。最后呢,你把三十六个全都悠起来。悠圆了,你在里边躲闪。这就好像几十个人向你动拳脚,看你怎么个躲法儿。这样有个最大的好处,即使没躲开,嘭!它打了你一下,棉花,那怕什么的?也没有危险,还不能受伤。多咱把这棉花你练熟了再挂重的,最后再挂最重的。比如说十二斤那大砂子口袋,悠起来有多大的分量,打到身上不轻啊!不注意,会打得骨断筋折。把这砂子口袋练得差不多啦,最后再练刀。不过你可记住,开始上这刀子的时候,不能上三十六把,哎,先上两把,然后上四把,逐渐地往上增加,多咱练熟了,多咱增加到三十六把。这轻易地要一开始上上,谁也受不了呵!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,不怕千朝会,就怕一朝熟,熟了,什么都没关系;不会,趁早别冒这险。”李光辉推心置腹,都跟他讲了。陆成在这儿听着,不住地点头,然后又提点儿别的事儿,该吃晚饭了,就这样,陆成回自个儿家吃饭去了,这茬儿呢就算接过去了。李光辉觉着没什么,这算什么,我都跟你解释清了。陆成不行呵!他心里别扭。
  这一天,李光辉上街洗澡去了,因为离着昆明府挺远,就这么的,一半会儿回不来,另外,李光辉顺便再看看朋友。偏赶上这时候陆成没事儿,陆成转悠来转悠去,就问老李家的家人:“我大哥呢?”“一大早就进城了。”“噢,干什么去了?”“烫个澡,顺便办几件闲事儿,看几个朋友。”“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?”“哎哟,大哥回来呀,也得日头压山差不多少。”“噢,我说后边那练功房锁着没有?”“锁着哪。”“给打开,我练练功。”“噢噢。”他们两家不分彼此,打开练功房怕什么的呢?家人就用钥匙把锁打开了,一推门:“二爷您请。”陆成进去了:“甭跟别人说啊!有人找我,就说我不在。”“啊,好啦。”家人出去,该干什么干什么。这陆成反手把门带好,往这练功房一看,五间哪,这屋子都连着,显著非常宽敞,心说我大哥真行啊,真有这心。嗬,刀、枪、剑、戟、斧、钺、钩、叉,什么都有!这玩儿关上门一练是真不错呀。别的我都不练,我试试这棉花团儿跟砂袋子,最后我试试这刀。他把大衫脱了往椅子背上一搭,辫子盘到脖子上,挽袖子,提靴子,周身上下紧凑利落。收拾完了呢,他缓缓气,定定神,从棉花包里头把那棉花团儿先拽出来,挨着个儿地全挂在这三十六条绳上,一哈腰,钻进去。呵,这就是三十六个人,好了,看我的。一开始,他把左右的两个棉花团儿悠起来,悠得多高,回来得多高。这一回来,他啪啪给打出去了,又把前后的悠起来,然后呢,又把前后的打出去,闪、转、腾、挪,越增加越多,越增加越多,最后把三十六个棉花团儿全都悠起来了。他在里边身影晃动,左右躲闪,别说这棉花团儿打不着他,就沾他的衣服都沾不着。陆成心里头挺得意,心说:大哥,你是没在眼前,在眼前让你看看,你兄弟的这功夫棒不棒?不次于你,你于什么拿我当小孩儿,这么不放心哪!您看这躲得多利索。然后,他把三十六个棉花团稳住,全摘掉,搁到棉花包里头,开始挂砂子口袋。
  他还真听了李光辉的话了,先挂轻的,后挂重的。咱们简短捷说。不管是轻的,还是重的,砂子口袋没碰着他,他更得意了,这算什么呢?有什么神秘的?有什么了不起的?把砂子口袋摘下来,挂住,喘了喘气儿。他一看墙上呵,别着那三十六把刀,这刀都是专用,不能瞎动。李光辉很有规矩,用完了,该搁哪儿搁哪儿,瞅着也好看。陆成过去锵锒锵锒把三十六把刀全拔下来了,李光辉告诉他的,你练也行,一开始你别上三十六个,两个、四个、八个往上加,这话他不信,他认为练棉花团儿没事儿,练砂子口袋没事儿。那刀有什么?他把这刀就挨着个儿给上上了。刀刃朝上,刀背向下,尖儿朝里,把儿朝外,碰上就是一个口子,那一尺半长的刀子,刀刃都闪着青光呢。他把这三十六把刀上完了,往正中一站。可自己也告诉自己:“注意啊,留神!可不能大意!这是动了家伙了!你看那棉花、砂袋子打上都没事儿,惟独这玩艺儿,粘上就完啦!”哎,慢慢悠,他非常小心地把头一把抓住,你得掐这刀刃儿,那么快,你不注意不割手吗?用手抓住,往外头一推,嗖,这刀飞起来了,悠到外边,悠一下又回来,嗖,一股凉气奔他的前心,他往旁边一闪,这刀走空了,然后又悠出去了。他利用这空隙,唰啦一转身,把身后那把刀的刀刃掐住,往外一悠,这刀也飞起来了,可这刀刚飞起来,头一把刀又回来了,他一闪身,刀躲开。第二把刀回来了,掐住刀刃,他往外一悠,又悠开了,利用这机会,两只手往左右一分,把左右的刀也悠开了。陆成呵,好能耐,就这几下就不易呀!两把也好,四把也好,那叫刀呵,那不注意扎上就完。他是越练越高兴,这刀子逐渐往上增加数目,后来把三十六把刀全悠开了,但见刀光闪闪,冷气逼人哪。他有点慌乱了,他一瞅,跟刀山一样,你说这怎么办?这可得注意呵!不注意有生命的危险。越说注意越紧张,他越紧张越出错,正好左边这把刀回来了,他用手一抓这刀刃,心说给它悠出去,一下没抓利索,手指头一动,手指肚碰到刀刃上了,一下就一个大口子,鲜血直流,陆成痛得一哆嗦。这么一愣,这么一叫,一刹那呢,身后的刀就到了,真是刻不容缓哪!这刀噗的一声从右肋就给他挑进去了。陆成痛得一声惨叫。坏了,三十六把刀同时回来了,把他这身上扎得没好地方,就这样陆成是死于非命。他栽倒在地,你看他死了,谁也不知道。本来这练功房在大后院儿,外头也没有人敢看,最后血也流干了,人也死了。
  一直到太阳压山了,李光辉才从昆明府回来,手里头还拎着不少东西。一部分是给自己家买的,给儿子李英啊,给夫人蒋氏啊,买了点儿应用的东西。那包呢,给兄弟陆成,给侄子陆寅买的,给弟妹也买了点儿。他兴冲冲走进家门,管事儿的家人听见脚步声往外一探头:“哎哟,员外,您回来了!”“噢,回来了。”“您怎么去了一天呢?”“家有事儿吗?”“没事儿。”“有人找过我吗?”“没有。”“噢,那好。”李光辉要进屋,家人冷不丁想起来了:“哎,要说没人找,可也有人,二爷问您来的。”谁都知道二爷就是陆成啊。“哦,我兄弟!他什么事儿找我?”“嗯,也没什么事,问您上哪儿去了,我说您去洗澡去了,就这么的,他要上练功房去溜达溜达,管我要钥匙,我就把门给开开了,他去练功去了。”“噢,什么时候?”“哎呀,这时间可不短了,好几个时辰了,也听不见后边的动静,不知道二爷练完没。他是回家吃饭了,还是歇着去了,没跟我打招呼。”李光辉一听就感觉到不妙,心说:不能吧?我兄弟练完功,肯定得把房门关上、锁好,跟家人打个招呼。他这人,就是这么个人,决不能门敞着,他回家呆着去了,连话都不说,这不可能。那练功怎么能练这么长时间呢?我得去看看。他也忘了扔下这东西了,拎着两大包袱东西赶奔后院练功房:“兄弟,二弟,你在屋吗?”嘴里说着,脚下加紧,推开门,他往屋一看:哎哟!魂飞三千里,魄散九云霄,包也扔了。李光辉往后一挺,扑通一声摔倒在地。那家人在后边跟着,家人恐怕担责任,老爷训斥自己,咳,跟着上后边儿来看看。一瞅老爷惨叫一声躺下了。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,赶紧跑过来,把李光辉抱住,在抱主人的同时,他往地下探头:我娘哪!血淋淋的尸体躺在屋里头,谁不害怕?这家人叫喊开了:“来人哪!来人哪!快来人哪!”
  李光辉家里头使用了六个家人,一个管事儿,五个长工,另外呢,还有一个老妈儿伺候媳妇儿,还有一个厨师,加到一块儿十来口人呢。这一听喊叫声,有的就跑来了:“怎么啦?怎么啦?怎么啦?”“哎呀,可了不得了!快把老爷抬到屋里去,二爷出事儿啦!”人们一看,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儿,吓得手脚冰凉啊!等把李光辉抬到屋里头,家人们掐人中,摇动四肢,摩挲前心,捶打后背,这顿折腾啊,才把李光辉折腾明白过来。李大爷醒了,哇一声哭出来了,像疯了似地就跑到练功房,把三十六把刀卸下来,把那绳子全挽到上头去,然后过来把陆成的尸体往怀里头一抱:“兄弟,我的好兄弟哟!你痛死哥哥我啦!”你说他这顿哭啊,惊动了两个宅子的人。蒋大奶奶不知道什么事儿,赶紧带着李英,就赶到后院里来了。等夫人来到里头一看,也吓傻了:“哟,这是怎么回事儿?李英啊,快去看看你爹!你叔叔怎么了?”
  李英十六了,他不小了,一瞅吓得手脚冰凉:“爹,您别哭了!可这事儿,是不是跟我婶娘说一说?您光哭也不解决问题啊!”
  当然,按常理说,这话一点不假,可告诉他婶娘又能怎样呢?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5:16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四十九回 闻噩耗母染疾亡故 信谣言子恩将仇报
上回书说到李光辉一家目睹陆成惨死的情景,哭得悲恸欲绝。正在这时李光辉之子李英劝说家父:“此事人命关天,还是及早告诉我婶娘一声好。”李光辉顿时感到此话有理。
  哎呀,李光辉哭罢多时:“好吧,尸体未离寸地。去,你陪着你娘把你婶子请来。”蒋氏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,儿子搀着,老妈架着,来到弟妹的房里。咱没说过,把一宅分两院,有一道墙,把两家隔开,当间掏了个门,为的是有事儿方便哪,从这门里出来进去的,外头是一个大门。夫人带着儿子来到弟妹这儿。这屋也听着动静了,因为离着那练功房较远,不清楚是怎么回事。这陆成的夫人,领着八岁的儿子陆寅,正好到院里听声的时候,一看嫂子来了:“嫂子,怎么了?”“哎呀,我的弟妹呀,你快去看看,出事儿啦!”
  凡人,都有这种本能,一听这话,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事儿。陆成媳妇也不知道怎么迈的腿,总而言之算到了练功房了,进屋一看,“哎哟”一声,死过去了。陆寅也哭开了:“爹呀!爹呀!爹呀!”这一哭不要紧哪,引得李光辉又哭开了。蒋氏夫人、李英都陪着哭开了。这不是闭门家中坐,祸从天上来吗?多好的两家人哪,转瞬间,出了这种大祸!这就是说,人的一生并非容易,酸甜苦辣,意外的遭遇,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。拿他们两家来说,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?
  这时候,蒋氏夫人还得让老妈、丫鬟过去抢救弟妹。等把陆成媳妇给抢救过来,陆成媳妇又哭得死去活来呀!
  一个妇道人家,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?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。李光辉不能老哭呀,强忍悲痛,把眼泪收住,告诉媳妇,把弟妹、侄儿接到前屋,好好商量商量,这是大事儿啊。
  等到了前屋,夫妻二人又劝解多时,好不容易陆成的夫人这才止住悲声:“大哥、嫂子,这是怎么回事儿啊?”“唉!”李光辉说,“弟妹呀.咱把详细的经过跟你讲讲,你也明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。先叫那个家人说。”就把那家人找来了。“说实话,怎么回事儿?”家人原原本本一讲:“我们大人上城洗澡去了,没在。二爷来了,管我要钥匙,要进练功房,一直没出来。等我们大爷回来一问,到后院儿一看,才知道二爷死到那儿了。”
  李光辉说:“弟妹,你听见没有?还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清,牵扯到贤弟他挑了我的理,埋怨我不该背着他练这种功夫。你看怎么样!我要早跟他说呀,恐怕早出事儿了。他不听我劝哪。我告诉他挂棉花球,告诉他玩砂袋子,谁让他上了三十六把刀呵!唉,现在死了,咱且不说是谁的责任,现在人死到我的练功房,也可以说死到我家了,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。弟妹,咱们两家有交情是有交情,但是公是公,私是私,你看这事儿怎么办?要乐意经官,那你干脆马上找人到昆明府递呈子,你告哥哥,告嫂子。啊,我听凭官府判决,官府怎么判,我怎么领。你要说私了,不乐意经官,咱怎么办,咱都把这话讲清楚,不能把我兄弟撂在那儿啊,及早咱得办丧事啊!”哎呀,陆成媳妇又哭开了,总而言之,又哭得死去活来。大伙解劝多时,陆成的媳妇才止住悲声。这媳妇也挺明白:“哥哥、嫂子,你们说那话有什么用呢?干什么要经官呢?你们又没害他,又没心坑他!咱俩家的交情谁不知道啊?他自己找死嘛!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?大伙都在这儿可以做见证。他不行,他硬逞能,得这么个结果,这也就是说呀,命该如此!咱两家要经了官,叫人家笑掉大牙,所以妹妹我不会经官。”
  李光辉一听,我这弟妹多好,多贤惠啊!“弟妹呀,你要不想经官,私了也行。这么办,我兄弟这不死到我这儿了吗?所有丧葬费用完全由我这儿花,啊!我负责,超度七七四十九天,然后把他埋到坟里,绝对叫妹妹你过得去,这是一。二,当初我们哥儿俩一个锅里吃饭哪,共事儿这么多年了,如今剩你们孤儿寡母,家里头没有男人了,也可以说挣钱的人没了。从今以后,你们家的账封上,分文都别动,所有的开销,哥哥我负责。我有多大力量使多大力量,养活弟妹,养活我侄儿。多咱我侄儿长大了,能够顶门立户了,然后我再把这财产二一添作五一分,以尽我这盟兄之责呀!”“哎哟,哥哥,这可不行!我们家有的是钱。您的心,我领了。人不已经死了吗,您花多少银子也是那么回事儿了。干脆就买个棺材,念念经,早点儿把他安葬就算了。”说完又哭。
  人哪,都是恭敬怕的。越这么说,李光辉越觉着过意不去呀,就这么的,马上找人,出去买棺材。哎,另外这个事儿,也得写个呈子,报告官府啊,死了人啦,官府也得验验尸,看看怎么回事儿。
  李光辉写了封信,就这么,派人到昆明府去了一趟,昆明府还真派人来啦,到这儿一检查,一验尸,问明了经过,写好了呈单。没有告状的,那官府管这事儿干什么呢?你们乐意私了就私了吧,所以官府没干预。李光辉酬谢过官府的人儿,把人家送走,开始办丧事。
  这丧事儿办的,在方圆百八十里,也是头一份儿。光那白花花的银子,就花了上千两啊!和尚、老道、尼姑都来了。那棺材都是金丝木的。要说是绝顶的丧葬有点过分,在一般的老百姓当中,那是头一派了。
  等到殡葬这一天哪,哎哟,左邻右舍,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热闹了,光送往就送了好几天。
  李光辉是一只手了。等到了时候,灵堂拆了,这才把陆成的棺材送往坟地,入土为安。
  拍好了坟丘子,头前儿立了碑。大伙又烧纸,又痛哭多时,这丧事才算办完。
  自从这事儿过去以后,李光辉就得了个病,睡不着觉,每当想起这个事儿来,后悔不已。他为什么那么后悔?又不是他害的。他觉着不应该发生这个事儿,心里想:我就忘告诉我兄弟一句话,我要告诉他这句话呀,他肯定死不了。什么话呢?就说你每当赶上危险了,手拉破了也好,你哆嗦也好,腿挨扎了也好,遇上这些情况,你赶紧卧倒,往地下一趴就没事儿了。这刀在半空悬着,你这一趴它碰不着你,不就没事儿了吗?
  可这话我忘了说了,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冒险哪!少说一句话,搭上一条人命,我对不起我兄弟!
  李光辉是厚道人,越想到这个事儿,越后悔,有时候抽自己一个嘴巴子。半夜里经常听见弟妹在那院哭,孩子也哭,他这心哪,跟油煎了似的。但是人家伤心,你劝皮儿,劝不了瓤儿。
  唉,咱这么说吧,从此之后,这两家人沉默无语,连当家人的都失去了笑容。
  这人是热天死的,转年春天,陆成媳妇忧虑成疾,一病不起。弟妹也病了,怎么办?李光辉派人套车,到昆明府找最好的郎中来给看病。一天两剂药,都是蒋氏夫人亲自煎汤熬药,怕那丫鬟婆子不忠心,把这药煎好了,凉温了,给弟妹灌下去。
  唉,尽管这么及时治疗,也无济于事了,到了清明的时候,陆成媳妇是一命呜呼啦!她也死了,这是想丈夫想的。消息传出,三村五地的人都在哭啊。别的不说,就剩了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陆寅。你说这孩子才八九岁,命苦不?
  娘死了,这孩子趴到娘怀里头这一哭呵,真叫人觉得抽肠剐骨!
  但是,事情都摊上了,经过保证、验过尸,确实是害病死的,没有其他意外,然后准许发丧出殡。仍然是李光辉拨出钱来,给弟妹出的殡,让他们夫妻合葬,埋到一个坟里头。唉,又给立了一个碑!
  李光辉有时候就到坟头这儿哭,哭完了心里痛快,再回家吃饭。
  现在,剩个侄儿了,那么点儿小孩能挑门过日子吗?李光辉就收养在自己膝前,把旁边这屋收拾干净,让儿子李英跟兄弟陆寅住在一块儿。没事儿尽管让孩子高兴,想吃什么给他买什么,想上哪儿玩,带他上哪儿玩。
  但是该念书的念书,该练武的练武,这不能荒废了。
  李光辉还经常想:为了对得起自己死去的弟弟和弟妹,我对这孩子要加意栽培,我一腔心血得扑到这孩子身上,比我儿子还要注意。他是这么想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
  请高明先生教他念书,李光辉不管多忙,要亲自看他的功课,同时,给他传授本领。
  其实,那个小陆寅哪,也会几手。爹活着那时候,也没少教给他,只是没专门当回事儿去练。这回变了,真叫他练了,跟李英在一起,哥儿俩刻苦练功,二三更的功夫,一天不准落。
  李光辉把自己平生最精华的本领都传授给这陆寅。简短捷说呀,一转眼,又过去八年,李英到了二十四岁,陆寅到了十六岁。他俩差八岁嘛。这男孩子要到十六岁,不算小孩儿了,接近成年人,也立了事儿啦。女孩子到十六,那早就出嫁了。陆寅一般的事儿什么都懂了,跟伯父、伯母、哥哥相处得非常好。
  哎,说他家那边怎么办呢?李光辉早就做了安排,把他府里的家人、老妈全都遣散,为的是缩小开支。遣散之后,把他们家账封了,原来有多少钱就是多少钱,等这孩子长大了,把这账本、东西往下一递,让孩子自己成家立业。所有的开支都是李光辉花,这就不错了。
  陆寅呢,也感激伯父、伯母,跟哥哥相处得亲密无问。有时候李光辉一看心里高兴,你看这哥儿俩就是岁数差点儿,就像我跟他爹陆成相处得那么好,但愿他们传宗接代,永远能这么好。李光辉是这么想的。
  不怕没好事儿,就怕没好人。
  这世界上专有这么一种人,吃饱了,撑得没事儿,说东家,道西家,七个碟子、八个碗,没事儿是专门靠着挑动是非过日子。这种人哪,不把别人家挑个乱七八糟,他觉着不痛快。
  这蒋家村就有这么一位,姓孙,叫孙疤拉眼儿。因为当初他传闲话,让人啪嚓一茶碗,好悬没把眼给扎瞎了,后来治得及时,眼睛保住了,成了一大疤拉眼儿。
  那你改了就得了!不,恶习不改呀!这小子闲得没事儿,东家出,西家入,南北朝,三列国,他是什么都能讲一套。这家有什么事儿,那家有什么事儿,他专爱管这个,是夸夸其谈。他就在外头给散布流言蜚语。
  他说:“众位,你们看见没?三国年间的曹操,咱没瞅着,也就是看戏讲古。可是当今的曹操就在这摆着呢。”大伙儿问:“谁呀?”“李光辉呗!你看看,哎哟,你瞅这人,笑面虎、杀人贼呀!别人都识不破,他瞒不了俺老孙!哈哈,我这眼睛不揉沙子,一看,懂了!你看他这戏法练的,假装练功,让陆成上套,结果陆成死了,然后再欺骗人家孤儿寡母,用甜言蜜语哄着人家别打官司。那妇道人家懂什么呢?就上了他的当了,也没到官府去申诉,这哑巴亏就吃了。你看老陆家的财产无形当中就被老李家给独吞了。甭问,陆成媳妇,那人多厚道,有苦说不出,窝囊,不到一年,死了。你看李光辉在外表上多够面儿呀,出那殡有多大,还给夫妻合葬,还在坟前磕头,这都是演戏,让老百姓看。唉,妇道一死,剩个孩子,这孩子刚不吃屎,他懂什么呢?把这孩子收养在膝前,想吃点什么给买点儿什么,带他玩,那能花多少钱呢?这不是吗,老陆家一辈子攒下这点财产,都让李光辉一个人独霸了。您说这种人厉害不?杀人不见血哟!哈哈,这才是真正的曹操!”
  这个孙疤拉眼儿就给散布这种流言。有的人不信,说:“这家伙扯淡!懂个屁,穷咋唬!”可有的人没有主见,还就真信了,没事儿坐到一块儿交头接耳,就老叨咕老李家和老陆家这点事儿。你看人家这些人叨咕不往外传,不出事儿。还说这孙疤拉眼儿,这小子真不是东西!有一天哪,他对着李家这门楼在那儿晒太阳,一边晒,一边抓虱子,眼睛瞟着老李家。正好陆寅从里边出来。
  陆寅刚练完功,打算到外头透透空气,转个圈。陆寅刚出来,这孙疤拉眼儿眼珠一转,坏水儿冒出来了,紧走两步一笑:“陆少爷!”“啊,这是孙伯。”“啊啊,是我,是我。哎呀,我可担架不起,别管我叫孙伯,你就管我叫孙疤拉眼儿就行了。”“哪能那么说话呢!您在这儿干什么?”“没事儿。我就等着你呢。”“等我?有事儿啊?”“没事儿,咱爷儿俩唠扯唠扯。你要是有工夫的话,咱转个圈。”“走吧。”陆寅说正想出去透透空气呢,也没往别的地方想。两人边说边走,出了蒋家村,到西河套去了。西河套那儿是坟地,有点树木,还有一小河流,这地方夏天挺凉爽。这也是赶上个热天,把陆寅领到小河旁边,两人往那儿一坐,先谈了点闲话,然后这孙疤拉眼儿话题一转,就转入正题了:“少爷,怎么样?还过得可以吧?”“可以,行。”“哎呀,你说你们家那小日子过得多好啊!你父亲干了一辈子,给你积攒下一笔巨产,如果你父母都在世,你们家好日子一过,那真是没比的了!”陆寅闻听长叹一声,眼圈红了:“孙伯父,天不从人愿哪,那怎么办呢?该着出事儿,我爹妈都死了,那怎么着?唉,谁不愿意好啊!”孙疤拉眼儿继续进攻:“那么少爷,我问问你,我们这个不明白,老爷怎么死的?他怎么就死到老李家那练功房子?”“那阵儿我小,我哪知道啊?我就知道我爹满身是血,我娘一哭,我也跟着哭,这详细情况我不知道,光听我伯父跟我说,我伯父没在家,我爸就把钥匙要去了,自己跑到后屋练功。我爹也不会呀,就这么的,我爹就被扎死了。”“哈哈哈!少爷,这会说的不如会听的,我听着不大可能。”“孙伯父,您这话什么意思?”“你看,就闲谈,你可别往心里去。就拿你爹来说,那好功夫啊,谁不知道陆成啊?在江湖上颇有名气。你爹在昆明府开镖局子,十几年没出过事儿,什么原因呢?一方面是你爹会交朋友;另一方面你爹有本领啊,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,什么阵势没见过?就小小的练功房,就插那么点破刀,就能要了他的命?岂有此理!”陆寅还是头回听到这个词儿,那陆寅当然要问了:“孙伯,那你说不可能,他怎么死的?”“唉,这玩儿很难说了。大侄子,咱们都乡里乡亲的,对不对呀?这是看着你这孩子挺可怜,每当我去到你父母的坟前,我都得掉几滴眼泪,但是死的是死了,这你活着的,我要再不说话,我觉着世界上就太不公平了!孩子,不是这么回事儿!你爹爹死,肯定是陷害啊!”
  “谁把我爹害了?”“你自个儿琢磨去吧,我可不敢说,这我说完可就完了啊,你可别说是我说的。我就觉着这事儿不平,我才跟你说说心里话。你娘怎么死的?”“我娘病死的。”“为什么?有病?想你爹就想死了?你娘她窝囊,你娘那人厚道啊,有苦说不出。你还小,身边没有个知心人,她那人有苦就往肚子里咽。”
  “人啊,就怕这样。哈哈,看来你爹是怎么死的,你娘却清清楚楚啊,哎呀,告不能告,说不能说,这一窝囊也死了。你小孩儿,你懂什么?人家说什么,你可就得听什么呗。哈哈,你看看,你们家那财产都归了人家了吧?没事儿啊,你回去睡不着觉把我这话翻来覆去想想,有没有道理。谁是恩人,谁是仇人,要认清,别认贼为父!”
  这小子说的话可够恶毒呀,一开始是旁敲侧击,含沙射影,后头是单刀直入,有什么说什么哪。很明显,他把李光辉就比喻成凶手了。之所以这么做,就是为了挑拨离问。
  陆寅一听,呆坐在那块儿是半晌无言哪。孙疤拉眼一看,我这药灵了,看着没,他真动心了!我把话已说出,看你们的热闹。
  你说这小子损不损?他把火给点着了,他溜了。
  单说陆寅,真动心了,跟一摊泥一样,挪不了地方,翻来覆去琢磨这个事儿。他一想:孙伯跟我伯父没仇啊,他那么大岁数了,吃饱了撑的?他肯定知道点儿情况,乡亲们也备不住这么议论。难道说我爹死得真冤枉?真像他说的那样?可他一琢磨不是没有道理呀。哎哟,李光辉呀,你真是这么一种人,你可损透了,你缺德可带冒烟儿啊!我陆寅能答应你吗?我岂能善罢甘休啊!老匹夫,你杀人不见血!你还我的爹娘!
  他这人也任性,他就偏听偏信,拿这事儿当真的了,恨得咯咯直咬牙。
  打这儿以后,他恨死他伯父和李英了,心说:你们不叫我好,姓陆的也叫你们好不了!你等着,早晚有一天,我放把火,把这财产都烧了!我得不着,也不让你们得!你把我父母给逼死了,我杀你一家子,让你加倍偿还!
  他是起誓发愿,他是这么想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
  您说陆寅这小子多有心计啊,表面上不露声色,到时候回家还乐呵呵。他恼在心里,笑在脸上,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,该吃饭吃饭,该睡觉睡觉,但他开始在心里憋劲儿。
  陆寅小小年纪,到底涉世不深啊!究竟陆寅今后作何打算?心里怎样谋划?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5:50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回 受挑唆陆寅起杀机 念旧情李家屡让步
话说陆寅陆晓初听信了坏人的挑拨,信以为真,从心里就恨上李家父子了,总想暗中下手,把李家全宰了,给爹娘报仇。所以呀,他准备了一把刀,背着别人不知道,磨得锋芒利刃,用皮套套好了,往腰间一带。这个家伙呀,心挺重,表面上一点儿都不带出来,该叫伯父、伯母,他就叫,该叫哥哥叫哥哥,还是有说有笑的,谁也看不出来。这就叫咬人的狗不露牙。这种人是最厉害不过。但是呢,他想要报仇啊,机会难得,这是杀人哪。他知道李家父子身手不凡,那都是武林之中有两下子的,他敢轻易动家伙吗?那样一来,画虎不成反类其犬了,没有十成的把握,他不打算动家伙。常言道:常赶集没有遇不上亲家的时候。
  在这一年的六月,云南地方也不知怎么那么热,本来是四季如春吗,今年有点反常,热得人透不过气儿来。李光辉有个睡晌觉的习惯,在屋里发闷,怎么办呢?他就挪到那天井院儿来睡午觉。在花架子底下放把安乐椅,旁边有个茶几,上面摆着茶壶、茶碗,老头顺手拿了本闲书,看困了往那儿一栽歪就睡了。李英呢,还得忙于自己屋里的事情,伺候娘啊,自己读点书啊,有机会也得休息休息。家人们更是如此,谁不想偷偷懒,找个地方歇歇!所以这晌午格外安静。
  陆寅一看哪,这可是下手的机会。我得先杀了李光辉,他是罪魁祸首,然后,我再宰别人。能成功则成功,不成功,我也算给我爹娘报了仇了。
  他晌午不歇着,到处转悠,四外踅摸。偏在这一天,李光辉到了院儿里,往安乐椅上一躺,看了两篇闲书,有点儿困了,头一栽歪,睡着了。
  陆寅这小子一看,机会可来了,心里头怦怦怦怦直跳,把刀子别到腰上。他转了一圈儿,一看睡觉的睡觉,不在的不在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他轻手轻脚到了李光辉近前,还假装叫了两声:“伯父,伯父,您喝水不?您用点儿什么不?”嗬,连叫几声,李光辉没听见,照样睡。陆寅这心才放下,撩衣服,噌地把刀就拽出来了。这阵儿,您再看他那模样儿:五官挪位,面目狰狞,十分可怕,眼睛都立起来了。他紧咬牙关,双手捧刀,心中暗想:曹操,老匹夫!我爹娘惨死在你手,害得我们老陆家家破人亡,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!但愿爹娘有灵,保佑你儿给你们报仇,捧刀就刺向李光辉的软肋。
  实质上这李光辉睡着没睡着呢?没有。陆寅的所作所为都没瞒过老头。这就叫姜是老的辣呀!李光辉是干什么的?闯荡江湖半辈子,经验丰富,什么人没遇过?你别看这陆寅表面上有说有笑,好像是什么也没露出来,实质上他跟正常人也有点儿不同,再隐蔽也没瞒过李光辉的眼睛。哎哟,李光辉就合计呀,这孩子怎么了呢?平常问过他几回,他说没什么事儿,这么样看来,他是有事儿。难道听信什么流言蜚语了?李光辉就留了心了。拿今儿这事儿来说,他往这儿一躺,脑子里还在想这事儿呢,打算找个时间哪,把陆寅找来,爷儿俩推心置腹地讲讲。这孩子十六七,也不小了,别让他听信流言蜚语,伤了两家的感情。他正琢磨这些事儿呢,陆寅来了。他这一叫李光辉,李光辉就感觉出来了,有事儿,他不是真叫我,他是在拭探,嘴里没动弹,假装不理他,看他想干什么。李光辉用眼睛角那一点儿余光瞟着他的行动。老头可真没想到,陆寅居然持刀行凶,要害自己的老命!就这么一刹那,李光辉心如刀绞一般哪!心说话呢:我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们老陆家!特别地对待你陆寅哪,我把心都掏出来了,我把亲儿子推到一旁,拿你比如亲儿还亲。拿传授功夫来说,我把最精华的教给你,都没教给李英啊!你这孩子,怎么能这样呢?老头当然不能多想了,心说我一抬腿这刀就得飞,我当场把他拿获,问他是怎么回事儿。可那么一来把这孩子再吓走了呢?岂不是误会上更加误会?可不能那么做;可不那么做命没了,他真动家伙呀!
  您说这老头多忠厚,到了这下步还想这事儿。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,月亮门洞里嗖蹦出一个人来,正跳到陆寅的身后,飞起脚来就是一下,当啷啷啷,把陆寅的刀子给蹬飞了,还没等陆寅看清是谁呢,这主上头一晃,底下一个扫堂腿,把陆寅打翻在地:“别动!”一只手掐脖子,另一只手拧手腕子,用膝盖儿顶住他的腰眼儿,把陆寅给摁倒这儿了。
  陆寅这才看清,弄了半天,这个人是李英。连李光辉都没想到是他儿子。
  其实李英啊,也注了意了。这小伙子不白活呀!他以前跟陆寅老在一起,一块儿吃一块儿睡。陆寅什么脾气,什么禀性,他是了解的。他发现陆寅最近虽然有说有笑,但是反常。有几次李英发现他睡着觉,暗中咬牙,这是什么意思呢?李英背着父亲,到四外摸了摸情况,知道外头有流言蜚语。他心说啊:你看见没有,听了闲话了!有心跟父亲说,父亲最近身体不好,有时候咳血,不想让他老人家着急;你要不说,这是个大事儿啊,万一陆寅想邪道怎么办呢?该跟陆寅解释解释,那也不行,拿自己的身份来说也不相称。我跟他是平辈,我这人脾气还挺急,一旦我们俩说僵了,也让我爹操心。
  后来李英就想了个办法,什么招儿呀?暗中保护爹爹,观察陆寅的行动。果不出李英所料,今天父亲在院里头休息,李英躲在月亮门洞旁边暗中盯着。一看陆寅真来了,对爹一下家伙,李英能干吗?这才跳出来把他打翻在地。
  事情这一发生,李光辉不能装睡了,赶紧从安乐椅上站起来,一指李英:“住手,还不把你兄弟放开!”
  李英是孝子,赶紧松开手往旁边一退,二目瞪着陆寅。可这陆寅呢,不服气儿,翻过身来往面前一站,俩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,瞪着李光辉,瞅着李英,七个不服,八个不忿,拉那架子还想拼命。
  李光辉站起问他:“陆寅,你这是何意?为什么要行刺你伯父?你是不是听闲话了?”“哼!”陆寅把脑袋一扑棱,“你做的事儿,你心里头清楚!你说我为什么宰你?我宰你们全家子,给我爹妈报仇雪恨!怪我一时没加谨慎,被你们识破了。好了,我说李光辉,你们随便,把我送到官府治罪!那好呀,该什么罪我领什么罪,要把我整死那当然好了!整不死,有三寸气在,我活着出来,我还宰你!不把你们一家子宰绝了,大爷死不瞑目!”
  李英一听:“你跟谁抱怨?”往前一凑就想接他,让李光辉给拦住了,问陆寅:“孩子,一定是你听了闲话了!谁跟你说了什么了?我怎么把你得罪得这么苦哇?你爹娘怎么叫我害的,你如实地说嘛!”“唉,不用说!你……你清楚,我说什么!你何必还演戏呢?”
  把李光辉急得直跺脚:“陆寅哪,好孩子!我恩养了你这么多年了,我说话你不信,外人说你就相信,咱这不是天生的冤家吗?你不爱听,我也得说,让你明白明白,李英啊!给他搬把椅子来。”搬了把椅子,逼得陆寅坐到李光辉的面前,李光辉掉着眼泪把跟他父亲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讲出来了,一直讲到现在。讲完了,李光辉泣不成声啊:“孩子,你爹爹死是他自找的啊!我觉得我这样做就不错了,你说我恩养了你这么多年了,我为的是什么?我图你什么?也许你认为我图你们家的财产。你要那么看,把你老伯看得不是人啦!你那边的账,我早就封上了,这么些年分文没动,等你成家立业以后,原原本本交给你。我说你要是听信谣言,我是前功尽弃了!陆寅你信也好,不信也好,你自己回到屋里头,好好地琢磨琢磨。你再问问那真正的明白人是不是这么个理儿。总而言之,上有天,下有地,正中有良心,我就不说什么了!李英,送你兄弟回屋。”“爹,这……这就完了?”“完了。这一段事儿就揭过去,往后该如何咱们还如何,不准往外讲!”
  陆寅呢,也没言语,站起来把臂一甩,回到自个儿的屋了。
  李英一看他走了,问爹:“爹,这小子是条狼啊!您说他这样对待您,您太轻饶了他了!这有一就有二啊!今后他还下家伙怎么办?”
  “唉,那怎么办呢,孩子?不管陆寅多不对,他是孩子,他听信了流言蜚语,早早晚晚得有水落石出那一天!你可不准对他无礼,听了没有?你是当哥的,倘若你要惹我生气,做出意外事儿来,为父可不答应你!记住了?”“遵命。”李英这个人,就这么好,父亲的话,唯命是从。可这爷儿俩不说,陆寅过不去呀,回到屋里他躺下,他一想:今儿这事儿真倒霉!怕出事儿,怕出事儿,还出事儿,怎么办?告吧,手边没证据,估计着告也告不倒;不告吧,这气儿出不来,心想:我等几天,我看看,然后再定,备不住这爷儿俩嘀咕嘀咕,对我还真下手呢。我还不走!走,我显得怕你们。
  该吃吃,该喝喝,他见谁也不说话。李光辉就耐着性子,又跟他讲了几次,最后他是这么说的:“伯父,也许我听信流言蜚语了,也许我猜得不对,可也许对。事情啊,是这么的,时间长了就看出谁对谁不对了,是不是呢?您往后就甭提这事儿了。”
  李光辉一听,他还是听这些流言蜚语啊,不然他咋这么说话呢?唉,解释看来无用了!老头暗中就着了股急,谁也不知道,李光辉就吐了几口血,本来这些年就积劳成疾,身体就逐渐地衰退,再加上这个事儿,更加速恶化。李光辉就觉着精神恍惚,一天不如一天了。你看家里头还养个刽子手,你知什么时候他醒着,你正睡觉,噗嗤一刀把你捅了?会功夫还行,像自己的夫人不会功夫,那还不就得把命搭上了?还得加这个防备。后来爷儿俩呀,一个上半夜睡觉,一个下半夜睡觉,晚上还得加紧巡逻。
  李英呢,知道父亲身体不好,尽量让爹多睡,自己呢,打更下夜。可人这个精力是有限的,一天两天行,长了谁抵得住啊?到了秋天,李英就老觉着乏困,往那儿一站就觉着头沉。李英一看这几天爹爹身体垮了,干脆我就提点神吧,晚上他打,不用父亲打更了。李光辉由于身体太次了,他就答应了。李英一晚上不睡觉,白天再不睡点,那还受得了吗?所以这一天他觉得一阵心血来潮,在书房那屋,头朝里,脚朝外,他就睡着了。他刚睡着,陆寅这小子进屋了。
  陆寅恨上李英了,他心说话:现在我也会点功夫了!要说李光辉能耐虽大,现在他一病不起,剩了一把骨头了,不是小大爷的对手,我要说杀他不费劲儿。这家是我顶点的冤家,我得先把李英给干掉,别的人都好办。所以,他现在又决定拿李英开刀。
  这阵儿李英在屋里头刚睡着。他在外头一看,嗬,机会来了!挑门帘,他进了屋,手里头拿的不是牛耳尖刀,拿了一口单刀啊!而且今天与往常不同的是什么呢?他把衣服都换好了:勒着十字襻,大带扎腰,蹲裆滚裤,抓地虎快靴。把自己应用的衣服他包了个包。还有不少银子、首饰,他都系到腰里。他心说话:能成功则成功,不成功,爷爷走了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。将来我学好了能耐,再找你们算账。他做了两手准备。
  可他这撩帘一进屋,还没等到李英的床前,李英就知道了。李英这小伙子多机灵啊,睡觉是睡觉,睡觉脑袋里头也没闲着,这阵是似睡非睡。李英就觉着有点声音,用眼缝一看:哟,陆寅!马上明白了,李英也没动,等陆寅提刀到了床前刚一举刀,李英在床上使了个鲤鱼打挺,啪啦就这一脚,正踹到陆寅前心上头。陆寅毫无准备,往后倒退几步,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。李英回手从墙上把刀摘下来,还没等转过身来,陆寅这小子就到了院里头了,在院里喊了一声:“哎,姓李的,爷爷走了!咱们后会有期!你把脖子洗干净,不一定哪天我回来取你的狗头!”说着飞身上房,踪迹不见。等李英提着刀出来也上了房,没影了。哎呀,这怎么办呢?我得跟我爹说一说呀,急忙起身到内宅,见着父母,把这事儿讲述一遍。老夫人一听,吓得魂不附体:“哎呀,这事儿怎么弄到这个地步啊!这这……员外,你看怎么办?”
  哎呀,李光辉二话没说,连晃脑袋带跺脚:“完了,这仇算彻底结下了!孩子,马上派人,无论如何得把他找回来!”“爹,找他回来有什么用啊?天天咱们提心吊胆,家里养着个刽子手,这何苦呢?您看把您熬得这个样儿,我看就甭找他了。”“不行!回来这事咱们解决,我还得解释,咱们要做到仁至义尽。他将来不说是杀你不成他吓跑了,他必说咱们一家子把他挤走了。这就叫人嘴两张皮,反正都是理呀!再一说,冲在你死去的叔叔、婶娘的分上,也不能放他走,快把他找回来!”
  李英没办法,听爹的吧,把家人们都打发出去。哪儿找去?整找了二天连个影儿都没有,家人们陆续回来了,向员外爷一说,李光辉一看,算了吧,这就叫仁至义尽了。告诉李英:“他家的财产还是别动啊,门封着,账封着,等将来他有悔悟的那一天。回来,仍然把这财产交给他。你就记住,只许他不仁,不许咱不义!”李英点头答应。你看这,不怎么的吧?没过几天儿,李英的母亲吓病了,哎呀,一天神魂颠倒呀,尽做噩梦,不是梦见有人拿刀来杀她,就是梦见鬼魂在眼前乱晃,要不就是着火了。就这样,蒋氏夫人一病不起,怎么治也治不好。从病倒那天算起,不到四十天,一命呜呼!把李英给哭成泪人了,李光辉也掉眼泪。可死了,怎么办呢?人死不能复生。办丧事儿,把夫人送到坟地,家里边就剩下爷儿俩了。
  经过种种打击,李光辉病更重了,说这话就是陆寅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。李光辉一看够呛啊,我这条命大概保不住了,最近觉着精神恍惚。
  外边飘着小雪,屋里头点着炭火盆。夜深人静,老头就好像看见陆成、弟妹这些人在眼前晃动。
  古人讲迷信,见着这个,就认为自己的寿数到了。老头儿躺不住了,高声喊喝:“英儿!英儿!”“唉,儿在这儿呢。”
  可把李英累垮了。母亲病了,然后死了。母亲刚死,爹又病倒,接茬儿伺候爹。他是煎汤熬药,左右不离,连一个好觉都睡不成。
  这不李光辉在这儿躺着,李英就在外屋,还得防范那刽子手回来报仇。听爹一叫,李英赶紧进了屋:“爹,您有事儿吗?”“儿啊,搬把椅子,坐在我的面前。”“唉。”李英照办,往下一哈腰:“爹,有话您说吧!”“哎,家门不幸啊,出此孽事儿,怎不叫人烦恼?你娘的死与这个事儿有直接的关系。人吗,就怕摊上倒霉的事儿。说你父亲现在也够呛了,我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啦!趁着这阵儿我精神还好,我跟你说几句话。”“爹,您说吧。”“孩子,我在着就甭提了。倘若有一天爹爹不在了,你对陆寅打算怎么办呢?说说让爹听听。”“这……爹,我是这么想的,如果陆寅到外头跑些日子,觉着不是那么容易,一玩味这个事儿,自己错了,能回来主动认错,财产都是他的,人家的东西都给人家,过去的事儿满天云彩就算散了,孩儿决不计较。”“嗯,对!那么假如他坚持己见,非要报仇呢?”“那不挺容易吗?他本来没理,他非要找理,恩将仇报,那我就对他不客气了!他要杀我,我就杀他呗!”“好孩子,说得真有道理!”老头儿说到这儿,一只手支着床,把身于抬起来,另只手抬起来,对准李英的脸蛋,啪这耳雷于削得把李英直扑棱脑袋,魂不附体,扑通就跪下了:“爹,您怎么了?”就见李光辉浑身颤抖,嘴唇都青了。折腾好半天.李光辉恢复了平静,手指着李英:“奴才啊,你知我为什么打你吗?我就打你后边说的这些话!噢,陆寅不对,他杀你,你就杀他?这就叫我不放心!你不能那么做呀!”“那……爹您说我得怎么做?”“咱们对他要仁至义尽。只许他不仁,不许咱不义。孩子,防身可以,决不能伤他!见面就解释,见面就解释,多咱把这事儿解释清楚了,算完事儿。
  “你未曾下手之前,想想你爹我怎么嘱咐你的,想想你娘是怎么死的,再想想你死去的叔叔、婶娘,你这火可就消了。孩子你记住:只许他不仁,不许咱不义!听见没听见?”“是,爹爹的话,儿一定照办!”“这才是我的好儿子!”
  李光辉说到这儿,眼泪也掉下来了。喘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孩子,要讲究武艺,你并不见得比陆寅强啊,原因是什么?我把精华都传授给他了。所幸的是,咱们家的五虎断门枪,我没教给他。如果教给他啊,你这条命,我这条命都完了!从明天开始,爹传授你枪法。还有一个绝命之刀,我教给你,作为防身之用。”“是。”
  简短捷说,到了第二天,李英伺候爹吃完了药,父亲传授儿子武艺。李光辉病那模样,能起得来吗?起不来,就在那儿躺着,拿筷子当兵刃。李英呢,跪在爹床前,也拿只筷子当兵刃。爹怎么比,自己怎么学。
  其实武术啊,就是一层窗户纸,不告诉你,你不知道,一比划就知一个套路怎么使唤。再加上李英从小就练功,那基础扎实,那儿一教也就会了。有不熟的地方,练几趟,他父亲再给他指正。李英呢,学完了就到院里拿真刀去练,拿真枪去学。
  光阴似箭,眼看到了年末了,李英把这能耐也就学到身上了。
  他能耐学到身上了,李光辉也就尽到最后的努力了,这一天,就觉得身体更不好了,还没等跟儿子说几句告别的话,就与世长辞,结束了他的一生了!
  李英一看父亲死了,痛不欲生,这个难过劲儿就不必详细形容了。家里头操办丧事儿,李英头顶麻冠,身披重孝,给父亲超度完了,跟母亲合葬,重新修坟。
  你看这坟地,左边一个坟头,右边一个坟头,都挺高大的。上垂手埋的是李光辉夫妻,下垂手埋的是陆成两口子。坟前都立着碑,还有石头桌子。哎呀,李英在这里守孝守了七七四十九天,然后这才回家。再一进门,觉着门庭冷落,又是一阵难过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6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一回 奸淫良女害人性命 制造冤案加害李英
话说李英之父李光辉故去之后,等转过年的春天,有人来了,给李英提媒。一开始李英不同意,后来人们就说:“你都二十多岁的人啦,你说你哪有不成亲的道理呀?唉,也不能说给父母守孝,家里出了点丧事,这就不结婚了!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呀!你的爹娘在阴间也不能瞑目啊!”李英一想,可也是那么回事,后来就同意了,娶了个贤德的媳妇王氏。
  这王氏啊,离蒋家村八十里地。这姑娘也好,跟李英过得门来,夫妻是非常和睦,小日子仍然过得挺好。
  这李英最不痛快的,就是陆寅这事儿,派人一打听,他走了一年多快两年了,连个信儿都没有。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?哪儿去了?
  这是心病呀。每当想起这事儿来,李英就不痛快。这王氏,也有耳闻,没事儿,问丈夫是怎么回事儿。李英不能瞒着他,原原本本向夫人讲述一遍。
  夫人呢,也多了一层担心,但是呢,也没有办法,担心是担心,过日子还得过日子。后来夫人开怀,先生个男孩,后生个女孩,这回儿女双全,一家四口人,有多好哇!
  陆寅一眨眼就走了五年,石沉大海,没有消息。李英啊,住着住着突然有一种感觉,感觉什么呢?他觉着陆寅这小子肯定学能耐去了,不然他不能不回来。你说他要学了能耐,再领上一拨人回来报仇,我是小事儿,我妻子惹着谁了?我儿女惹着谁了?万一我出门办点儿事儿,回来,我一家全死了,我还活得了吗?不行,他跟妻子一商议:“咱哪,得搬家。咱惹不起,咱躲得起。即使陆寅这小子回来报仇,一看找不着咱们,他也就完事儿了。”夫人为了后代着想她也就点头答应了。就这样,把陆寅家里那财产仍然封存,找一个看门的看管,李英把自己这半边宅子卖了,变成现钱,这才离开蒋家村,背井离乡,找个地方隐居起来。隐居哪儿啊?也离着昆明不太远,在大山里边,不到二百里地。这山里还真不错,真山真水,风景如画,交通闭塞。在那个年代,要在这儿一躲,你还真就找不着。李英花了二百来两银子,在这儿盖了五间房,弄了个套院。夫人本来就是农户的人家,弄了点鸡啊、猪啊、牛啊、羊啊,折腾挺厉害,也没雇仆人,其实生活是不成问题的,有的是钱。李英不便出头露面,老在昆明府那儿晃悠,没什么好处,他就把多年的一个老管家,叫李安,留到蒋家村了,让他在这块儿守坟,到年节了,给父亲、母亲烧香、烧纸,另外呢,探取陆寅的消息,作为自己的一个耳目。
  就这样,李英在这山村里头呆了一年多。这个人是这样的,老在一个环境里呆着,他苦闷得要命哪!这儿什么热闹也没有,难道说这一辈子就躲到这山沟了?李英一想:离开昆明一年多了,这回去一趟,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,要是没什么动静呢,再换地点,再搬回家,跟夫人一说,夫人同意了。
  李英换了套新衣服,挎了把刀,起身赶奔昆明,二百多里的路两天就到了。白天哪,他没回家,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。买了点烧纸,买对儿蜡,又买点儿供品,直接赶奔坟地。
  来到这坟地,看了看,那坟头还挺高大,坟场扫得挺干净,他就知道是李安在这儿收拾的,赶紧把蜡点着,李英往父母的坟前一跪,放声痛哭。他一边哭着,一边心里说:爹娘啊,二老知道儿受的什么罪吗?背井离乡,我躲到没人儿的地方去了。可咱惹谁了?要做坏事儿啦也行,问心无愧,还得躲避恶人!
  哭罢多时,又给婶娘、叔叔烧纸。一边烧纸,一边心里默默地祷告:叔叔,婶子,咱们两家的交情多好呀!谁知落到这个后果呀!你侄儿现在我受了好多罪了,但愿你们有灵验,让我兄弟陆寅早点儿能醒悟过来,我们还是好兄弟啊!想到这儿又哭。李英呀,光顾哭了,没注意身后来个人。这人来到李英的身后,用手一拍李英的肩头,可把李英吓了一跳,认为是陆寅呢,用手摁住刀把,转身一看,不是,弄了半天,是老家人李安。哎哟,把李英吓了一跳:“李安,是你?”“哎哟,少爷,您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“唉,我也是刚来到,时间不长。”“少爷,您挺好吧?少奶奶挺好?”“哎,托你的福,都挺好。”俩人说着找个干净地方坐下,李英就问:“你怎么样?”“哎,我也挺好呀。”“李安哪,听着点儿什么风声没有?”“没有。”“陆寅没回来?”“没有,一直没露面儿。”“噢。”“不过,少爷,最近昆明府可出了点大事儿,您没听说呀?”“什么事儿?”“您可别害怕呀,我可如实地说。”“就是要如实地说吗,我害什么怕?”“甭提了,最近这一百多天哪,昆明府接连着出人命,都是奸情案,先奸后杀呀,手段可残忍呢!把人家姑娘糟蹋之后,不是开膛剖腹,就是把脑袋瓜给剁掉,把人家的首饰东西全给整走啊!恐怕能有十几条人命啦!现在昆明府全动起来,正在破这个案。”“哦,知道凶手是谁吗?”“凶……凶手?都说是你!”“胡说!”李英把眼一瞪,“你是不是老糊涂了?我能干这事儿吗?”“请您别生气呀!当然我相信您没干这事儿,别人不相信呀!您幸亏没回家,咱们家周围全是官人呀!四周都找您呢!都找开了花了!我的少爷哟,我的心都拽到嗓子眼儿啦!官府传过我三次了,追问下落,我就说不知道,他们这才把我放了,要知道您在这儿烧纸,非来抓您不可!”哎哟,李英知道李安从来不说瞎话,这个人最老诚。他不明白怎么是自己呢?他把心情安定下来,问李安:“您说这官府为什么抓我?它根据什么?”“根据是什么呢,我也打听出来了。听说这作案的贼人太缺德了!嗯,作了案之后呢,他必须得留点儿记号。画那么个花呀是什么的,我也没看着呀。据说这是绰号,这都不说。这不是昆明府大老爷严令捉拿吗?他恨上这昆明府的知府大人了,他跑到知府衙门去了,那儿有个小姐,今年十七岁。唉,没想到也被他先奸后杀,最后把脚给剁下来了,挂到大人的公堂上,那个惨劲儿就甭提了!他还蘸血在公堂墙上写了四句话。”李英就问:“这四句话写的什么?你还记得吗?”“嗯,我听别人跟我说过,我想想。噢,对了,是这么写的:英雄生来武艺精,五湖四海任纵横;先奸后杀为消遣,腾身步月是李英。少爷,落款写的是你的名儿啊!要不,官府怎么能抓你呢?”哎哟,李英听完坐到那块儿,四肢无力,眼前发黑,就知道这事儿弄大了。说到这儿,咱得解释解释。这第四句“腾身步月是李英”,这怎么个意思呢?原来李英啊,在蒋家村的时候就跟他爹练武,十六岁就成了名了,经常有人到他们家来拜访,一拜访,李英就练一套。他拳脚出众,颇受大伙儿的称赞。就这么着,大伙儿给李英送了个绰号,叫腾身步月。那意思是,他身子太轻,武功特别高,想够月亮都能够得着,这一腾身,就能把月亮给够着,所以才叫腾身步月。要不知道底儿的人,他不清楚,看来作案的人知道底儿。
  李英啊,这阵心里就琢磨: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儿?甭问,看着没,也许是陆寅干的。这小子一看我搬了家了,报仇报不了啦,找我找不着,他才干了这种事儿。干完了,留下我的名字,给我栽赃,利用官府来抓我。陆寅啊,这事儿要真是你干的,你小子缺德带冒烟儿啊!你要说你夺了,你抢了,你砸了谁家了,这官司我替你打,可以。你干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儿,我能替你打官司吗?不但不能,我还得协助官府抓你呀,我跟你完不了啊!你太缺德了,你呀!但李英又一想:谁知道是不是陆寅呢?要不是他呢?所以现在还不敢下定论。
  李英就跟这李安解释:“老哥哥,你相信他们的话吗?认为这事儿是我干的?”“不不,一点儿我都不相信。您是什么为人,我还不清楚吗?我也懂得这是有人栽赃陷害。不过少爷,咱们懂得有什么用呀?官府不明白呀,十八条人命啊,能完得了吗?人家苦主天天上衙门那儿去闹腾去,说要破不了案,人家还要上告呀!把官儿都逼坏了,现在调动城里大批人马在破获此案哪,四外都撒下追捕公文哪!少爷,官府嘴大,咱们嘴小,这要把你抓住严刑拷打,你不承认也得承认,不是你也得是你呀!老奴我为这个着急。少爷,可别说了,是非之地,不可久呆,一会儿还备不住要来人,要看见是您,那就糟了!赶紧躲躲!”“好吧,”李英站起身来,拉着李安的手,“老哥哥,看来最近我不能回家,我要暗中缉拿凶手,把他抓住之后归了案,洗刷我的名声。哪阵我才能回去,时间就不好算了。我父母和我叔叔婶娘的坟就拜托给你了!”
  说着从兜儿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来,李安说什么也不要,说:“老爷在时,对我不薄,而且,少爷您走之时给了我那么多钱,我没花光呢,还给我留银子干什么?”“不,这你也留着,多吃点儿好东西。我希望你身子骨硬硬实实的,早晚看看凶手是谁。”“对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他娘的他太缺德了!就冲这一样,我也得睁睁眼睛多活几年,我看看这恶人是得个什么结果。”“好,但愿如此。”李英跟老哥哥说完转身走了。李安收拾坟地咱不说。
  单表腾身步月李英,这回回去他可害怕了,来前他不知道啊,到饭馆该吃饭吃饭,该喝茶喝茶;可他往回走时,知道自己犯法的身子,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啊!
  李英是绕着背道往家赶,等到家里跟夫人讲述一遍,夫人一听哭了。女人家哪经过这个啊!吓得直哆嗦,问李英怎么办。李英说:“这么办吧,看来这个家我不能呆了,你别看它再背,官府早晚也得来。一旦知道我在这儿,就得把我提走,到了那阵儿把我投入大牢里,怎么说也没用了,等着官府破案哪,一般不会有头绪。我打算明天就起身。”“那你上哪儿去?”“嘿嘿,我呀,暗地之中捉拿这凶手,我看看他是谁。早点把他捉住,也就把我这案子给了啦,光依靠别人不行啊。夫人啊,我离家之后,一双儿女就交给你了,你就多操劳吧。”说完了李英也哭了。夫人一边哭,一边嘱咐丈夫这么保重,那么注意。李英还说:“你看我走了,随时随地也可能遇见坏人,哪一天也许就出事儿。一旦我出事儿,你放心,不要害怕,咱没做亏心事儿,不怕鬼叫门。”用这些话安慰媳妇。
  到了第二天,李英就走了,身上带着银子,背后背着包裹。李英弄了个大帽子,往上一扣,把半边脸遮住,恐怕发生意外。就这么明察暗访,他找这凶手,结果半年多都过去了,消息皆无,官府撒开海捕公文,换了一茬又一茬,也不知道凶手是谁。李英不着急吗?满口大泡呀,后来一想,备不住这个贼人作了案后远走高飞了。我光在云南昆明这儿转悠那也不行,我也远点走吧。就这样,他背井离乡,开始到内地来转悠。
  您说有多巧。这一天,李英走到苏州。不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吗?到苏州的时候,城门刚开,李英就进了城了,找了个饭摊儿,吃了点早饭,坐这凳子上琢磨着。琢磨什么呢?钱花得差不多了,要把钱花没了怎么办?哎呀,光鞋换好几双了,怎么就找不着陆寅呢?
  他正在那儿琢磨呢,从身边过去个人。李英无形中抬头一看,嗯,这个人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?仔细再一看,哦,是陆寅!
  冤家路窄呀。陆寅可没看见他。李英一看,这小子变样了,走那会儿,接近成年人,但又不是成年人;现在二十好几了,肩膀也宽了,腰梁也细了,个头也猛起来了,梳着一条大辫儿,面似银盆,宽脑门,尖下颏,头上戴着草帽,身上斜背着包袱。不用问,包袱里头是家伙。他穿绸裹缎,箭步如飞,拔着脖子,瞪着眼儿,往那边盯着,所以,他没看见李英。
  李英赶紧起来,在后头跟着他,心说:这小子他干什么呢,鬼鬼祟祟?噢,这才明白,弄了半天,他盯着前面的一辆花轿。就离着陆寅不远哪,二人抬一花轿,旁边跟着俩老妈儿,走得挺快。这轿子出城,陆寅就在后头跟着,他在盯梢。
  李英明白了:哟,看出来没?这小子没安好心,花轿里坐的不是少妇,就是少女,你这干什么?看来昆明府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他干的。李英有心过去把他拽住,问他,一想不行,太鲁莽。这阵你拽住他一问,他矢口否认,什么都不承认,你能把他怎么的?一点儿凭据都没有呀。李英一想:我不能干那种蠢事儿。我跟着你,我看你小子想干什么,一旦你做坏事儿我抓住你,老账、新账一块儿算!
  李英想到这儿,就注了意了,在后头跟着陆寅。
  时间不长出了城了,外头是个大村庄,挨着城边显得非常繁华。过了十字街往西一拐,有一个漂亮的门楼,小轿停住,丫鬟婆子过去把轿帘一打,从里边下来个姑娘,五官相貌没看清楚,就进了这门楼了。然后轿子也抬进去,门咣啷一声关上了。李英闪到旁边,偷眼观瞧。就见陆寅这小子,在门楼里头转了两圈儿,回头看看有人跟着没有。因为李英藏起来了,他没看着。当他确认无人的时候,然后,他往兜里一伸手,拿粉笔就在这门上画了个圈圈儿。这圈圈像鸡蛋那么大个儿,画完了把粉笔揣起来,陆寅走了。
  李英赶到门口一看,噢,三个白圈儿。明白了,这叫记号,绿林人、下五门的都这么干事儿。画这记号的意思,下晚儿怕找不着。看来他不是到这儿寻花问柳,就是到这儿抢夺财物。所以李英把这门楼也记在心,转身跟着陆寅。呀?陆寅这小子没进城,离开这西关乡,找个僻静之处,有一个小店房,他进去了。李英也进这店了。“伙计,刚才有一位住这儿?”“啊,住这儿啦,住到后院三号。”“那么前院有没有地方给我安排个房间?”“可以。”李英包了间房,住前院儿,暗地之中监视着。
  后来,发现这陆寅上厕所、打水、叫伙计端饭,没离开这儿,一直到掌灯以后。李英可注了意了,周身上下紧凑利落,把屋门关上,窗户整了个窟窿,盯着院儿里人的一举一动。后来到夜深人静,院里没人了,李英离开屋赶奔后院。一瞅三号那门关着,窗户有灯光。他来到近前舔破窗棂纸,往屋里一瞧,陆寅这小子正收拾呢。噢,敢情要起身。
  就见陆寅周身上下收拾好了,把包裹背上,斜挎镖囊,里边还带了不少零碎,噗一口,灯光已灭,跳上床去,踢开后窗户,飞身上房,晃身就走。李英在后面跟着是一步不落。
  等离开这店房,哈,看清楚了,陆寅真奔那家去了,
  来到这家的门前,还站着看看有那白圈儿没,等确信无疑,陆寅进了院里,李英跟着他进了院。
  这一家是个财主,五层院子,东西跨院,左右厢房,很气派,看来是苏州有名有姓的人家。这陆寅会找,找来找去,找到第四层院子是姑娘住的绣楼。一瞅绣楼灯光闪闪,陆寅飞身形上了楼台,按现在说就是凉台。上来之后,看看左右无人,趴到窗户外边,舌尖舔破了窗户纸,往屋看着,真是这姑娘的屋子。说怎么找得那么准?因为这小子干坏事儿不是一次了,颇有经验,善于寻花问柳。
  那姑娘在屋里头,丫鬟们都睡了。姑娘把外衣闪掉,穿着贴身的紧衣,手里头呢,拿着块绫罗,正在这儿全神贯注地绣花。嘿,这姑娘长得真不错,十六七岁。陆寅这小子在外头一看,垂涎三尺,神魂颠倒。可是他得等这姑娘休息了,他好下手,不然的话,深宅大院,户大人多,一吵吵、一喊,不就麻烦了吗?他就在外头等着,李英在身后瞅着他。李英一瞅,我这阵抓他不行,等他行动的时候我再抓他。再者一说,不能惊动本宅的主人,这一有声音就麻烦。所以,李英也等着。后来一看,绣房的灯灭了,陆寅要动手,李英才准备捉拿陆寅。
  陆寅作案成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6:4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二回 采花贼伺机入绣房 李世钧设计取罪证
话说李英一看陆寅这时要寻花问柳,还没等他动手的时候,李英用手一拍他的肩头,可把陆寅吓坏了。他回头一看,正是李英。这小子当时眼眉就立起来了,又怕又恨,刚一张嘴,李英冲着他一摆手,往外头指了指,那个意思是,有话咱们找个地方去说,别在这儿。陆寅也聪明,马上点了点头。李英在前,陆寅在后,就离开这财主家啦。
  跳到街上,又往前走了一阵,到了荒郊野外,两旁边都是庄稼地,当间儿是大道。“这回有话说吧!”李英停身站住。陆寅就过来了,用手指着李英:“姓李的,你还认得太爷?”“呔!”李英说,“兄弟,说话客气点!剥了你的皮,我认得你的骨头:别看你发福了,五官相貌跟小时候没什么改变!”“好,你知道就行!李英啊,你把我们一家人害到这步田地,小大爷岂能与你善罢甘休!我找你还找不着呢,你送到我嘴边上来了!今天要给我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!你着刀吧,你!”唰就一刀,李英一闪,他又一刀,频频发动进攻,就照着李英砍了十几刀。由于李英身子利便,他没砍上。最后李英无奈,用刀嘎噔把他的刀压住,这才说话:“贤弟,你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动手行不行?能不能容我个空说几句?”“你说什么?”“贤弟呀,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己见?我们老李家跟你有什么仇恨?我以为你离开家乡,脑袋冷静下来能把这些事回味一下,没想到你这么些年了,仍然抱着你这个观点不放啊!贤弟呀,我爹都跟你解释清楚了,他老人家说的话是千真万确,一点假的都没有,你为什么恩将仇报呢?兄弟,你这么做可不对!”“呸!放庇!谁做坏事能承认自己不对呀!我爹娘就是被你爹害的!你是你爹的儿子,父债子还,他死了我找你报仇!你接刀吧,你!”嗒嗒嗒嗒,又是几刀。李英勉强招架了几下,蹦到圈外继续解释:“贤弟,这事儿不怪我,怎么怎么的……”“你少说废话!”欻欻欻,又是几刀。李英怎么解释也白扯。后来李英这么一想:行啦!这真叫仁至义尽,干脆过去的事别解释了,我问问这案子是他干的不。唉,又一想:他不承认怎么办?没证据呀。哦,有主意了,李英打定主意套他的话:“贤弟,这个事儿揭过去,我问你点别的。”“噢,你说吧。”“兄弟,咱们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,我深知道你的脾气、秉性。你这个人够个人物,想怎么干就怎么干,敢做还敢担。”“那当然啦!姓李的,你甭说了,到底什么事吧?”“那么兄弟,我问你点事儿。云南昆明府出十八条人命,先奸后杀,然后都留下我的名字,是你干的吧?大丈夫敢作敢为,我想你不会隐瞒的吧?哥哥我猜对没?”“哈哈哈哈!李英呀,实话对你说吧,这是我干的!”李英一听,这心就放下了,承认就行,就怕干了他不承认。李英神色没露,接茬儿听着。就听陆寅说:“我告给你,小大爷自李家出走后,我学能耐去了。我遇上个知心朋友,学了一身好本领,不为别的,就为找你们家报仇。能耐学成了,我跟我的知心朋友回到蒋家村一瞅,嘿,他娘的,你爹这老匹夫死了,你吗还跑了。哦,你打算一走了事呀,没那么便宜!小大爷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,到处打听也打听不着你的下落。跟我这朋友一商议,怎么办呢?给你小子栽点赃!别看我们找不着你,官府可能找得着你!先奸后杀,又得了金银财宝,啊,最后留下你的名字。结果官府海捕公文撒得哪都是,到处严拿你呀!我以为这招好使唤,借助官府之手要了你的狗命,小大爷也出口气!没想到你还没落网!嗯,你还逍遥自在!今儿个咱俩狭路相逢,在外地遇上了!李英,既然官府没抓着你,我岂能容饶!我今儿个非宰了你不可!”书中代言,是这么回事吗?陆寅还真没说瞎话。陆寅自从行刺李英失败,他连害怕带生气离开蒋家村。他上哪去呀?两眼一摸黑,长这么大没出过家门,也受了些日子的苦。有一次呀,他蹲在庙堂发愁,前面来了个人,陆寅一瞅,嗬,这叫难看:好像个猪头,草包肚子腆腆着,一身黑肉,没脖子,一个大肉球在肩膀上耷拉着,猪肚子脸,黢黑黢黑的,满脸横向,连鬓络腮的胡子茬,眼珠子鼓鼓的,相貌长得十分凶恶,背着把刀,手里拎着包。你别看长得难看,穿得可不错。因为他长得太难看啦,陆寅就注意瞅着他。他也瞅瞅陆寅,在陆寅面前走过去,又回来了,往陆寅身边一蹲就唠嗑:“小兄弟,哪儿的人呢?”“哦!”陆寅说,“我是云南昆明蒋家村的。”“噢,挺远的。到这儿来是找朋友啊,是投亲戚?”“咳,投亲不遇,访友不着啊,谁我也没找着!”“哦,多大了?”陆寅一笑:“还小呢,今年才十七岁。”“哦,十几岁?小老弟,那么你找不着亲戚,这吃饭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陆寅一听,啊,让人家问到病根上了,身边带俩钱可又都花了,到现在真要走向绝路上了。他这一问,陆寅才发愁,晃晃脑袋没言语。那人一乐:“小兄弟,世界之大呀,生财之路不有的是吗?干什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!有本领的人到哪儿还困得着吗?兄弟,没地方去,跟哥哥我一块儿走吧!”“你贵姓呀?”“在下姓陆,我叫陆滚陆松柏。”“噢,你也姓陆啊?我也姓陆,我叫陆寅陆晓初。”“啊,这一说,五百年前是一家,咱还是一家子呢!走走走,小兄弟跟我喝酒去!”
  这叫陆滚的就拉着陆寅去喝酒,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陆寅这才知道弄了半天陆滚是黑道上的。所谓这黑道上的,就是不做好事的:打家劫舍、偷鸡、摸鸭子、采花盗柳,什么坏事都干,这小子是吃这碗饭的。而且知道他是铁扇寺的门人弟子,铁扇寺是武术中的一派,他这一派就不怎么的,当家的为了户大人多,也不分品质好坏,摸摸脑袋就是一个。要讲究这五大派八十一门户,顶数铁扇寺这门户最次,名声也不好,你别看弟子徒孙有的是,干好事儿的不多,不是占山为王的,落草为寇的,就是寻花问柳的,奸斗邪淫的,尽是这些东西。可这铁肩寺的当家的紫面伽蓝佛,也就睁一个眼闭一个眼,允许他这些弟子徒孙干这个事儿,就成了老百姓之中的一害了。拿这陆滚陆松柏来说吧,就是铁肩寺的门下。要是他捅娄子,惹了事呢,就找当家的,找本门本户的给他撑腰;要平安无事呢,这小子就什么坏事都干。这一次他到本地也是作案来了,觉着人单势孤,很想找一个帮手。这帮手还真不好找,你说谁正人君子能干这事儿?给多少钱人家也不干啊,他得物色人,哎,陆寅正是理想的人物,小年轻的拿酒一灌,没事儿一捧他,一哄,陆寅自然就上圈套了。尤其陆寅发现这陆滚,你别看长得难看,挥金如土,仗义疏财,花多少银子不在乎,对陆寅称兄道弟的,照顾得无微不至。陆寅身边又没有亲人,就拿他当了知心的朋友了,而他也不背着陆寅,有什么就说什么,后来他告诉陆寅:“干脆你别干别的了,跟哥哥干,吃香的喝辣的,走遍天下多好啊,将来有机会我领你到铁扇寺,见见咱们当家的。到那块儿挂一号,你有个马高蹬短要有人替你说话呀,兄弟怎么样?”陆寅倒不想干别的,主要想报仇。因此陆滚这一说,陆寅把自己的事情也讲了一遍。“大哥,你要真是我的朋友,你得帮我的忙,把姓李的宰了,那你是我的好朋友。只要我仇报了,今后我就属于你,你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,你看怎么样?”“哦,”陆滚一听,“行,太行了!你不就想报仇吗?不过,这姓李的有能耐没有,嗯?”陆寅说:“能耐还不小呢,我跟这李光辉学本领,这老头那是双义镖局子的总镖师。”“是啊。噢,李老头!哎呀,那可有一号呀!人送绰号叫什么神枪震云南哪!他们家的枪法占着一绝,刀法也出众啊。兄弟你要找他报仇,谈何容易呀!你练练,我看你这能耐怎么样。”陆寅听他这么一说,也挺直爽,就把自己学的能耐给陆滚一练。陆滚看完了一晃头:“不行,不行啊!看来你这点能耐要找老李家报仇去,非把命搭上不可。这么办,兄弟,我给你找个人,你先别急于报仇,好好学学本领,等本领有了,哥哥再陪着你去。”陆寅点头。打那以后,陆滚给他介绍个师父。这师父非是旁人,正是乔玄龄,剑山蓬莱岛的恶盗,另外电采花盗柳,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。就这样陆寅跟乔玄龄学了三年功夫。这个人坏,不等于没能耐呀!学三年,陆寅可学成了,比当初的武艺高了一大截。光学完了还不说,还学了点零碎,什么怎么排花,怎么洒香呀,这些不光明磊落的活他学了不少,而且他跟乔玄龄学的是毒药镖。他这个门户不光彩就在这儿。打暗器本来是正常的,不应当暗器上带毒。这玩儿打到身上,见血,这个人儿,子不见午,午不见子,就得身绝命亡。陆寅把能耐学到身上了,又找着戏水江珠陆滚陆松柏:“哥哥,帮我报仇去吧!”“噢,好嘞。”这俩小子凑到一块儿,回到云南昆明府蒋家村来报仇,结果到这儿傻眼了,门封着呢,一打听,啊,李英搬家了。搬哪去,谁也不清楚,李光辉早死了。“嘿!”陆寅气得拍胸膛啊,搬了搬了吧,这仇算报不了啦,可惜我下了这些年工夫。这陆滚就劝他:“兄弟,你别这样,君子报仇十年不晚。他躲过初一去,躲不过十五去。咱们只要有这个心计,慢慢找他就得了嘛!”“不行,那上哪儿找他去?咱们大清国这么大,人多如牛毛啊,他找个地方一躲,这一辈子也找不着啊。”可也是,这俩坏蛋一商量怎么办呢?后来陆滚给他出了个主意:“兄弟,不毒不狠不丈夫,干脆咱们来个借刀杀人吧!”“哥哥,这话怎么讲?”“嘿嘿,这叫一举三得,又开心又取乐,又得着金银财宝,还得把李英断送了。”“哦,有此妙计?那这怎么办?”陆松柏趴到陆寅的耳边,把这事一说,陆寅脸一红:“哥哥,这不太光彩!”“哎哟,兄弟,什么叫光彩呀?人以吃喝玩乐为主嘛!干脆你跟哥哥学,今晚上我就领你取个乐,就这么办。”干什么呢?陆松柏往坏道领陆寅,领着他采花盗柳,干这种缺德的事儿,就在昆明府连著作了十七案。手段相当残忍,把人糟蹋了,结果了人家的性命,然后把珠宝首饰再带着走,临走还留下了李英的名字。最后知府严拿他们,他们怀恨在心,一想干脆往大上头捅得了,他们公然跑到知府的内宅去了,把知府小姐先奸后杀,剁下双脚,挂到大堂上,蘸着血留下四句话,把李英的名字给留下了。这就是以往的经过。他们俩觉着这娄子捅得太大了,在云南昆明府晃悠也有危险,干脆远点走吧。这俩小子才流落到江南。他们满以为自己做了坏事儿可逍遥法外。李英你小子倒霉了,我们找不着你,官府抓你。这招多高啊!
  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啊,冤家路窄!没想到李英在苏州碰上陆寅了。陆寅这小子今晚上刚要采花盗柳,正好让李英给碰上了,把他才拽到树林,可是怎么跟他解释,陆寅也听不进去呀。李英这才拿话套他,陆寅说了实话了:“不但过去干,现在干,将来还干。只要大爷有三寸气,那就干;只要干一处,就留你李英的名字。你们家不死绝,那我这气就出不来!”李英把火往下压一压,心说:这小子跟疯狗一样,够狠的!“兄弟,好啦!好汉做事好汉当,我真赞成你这一手。不过咱把话又说回来,假如兄弟你抢了、打人了,甚至出了人命,谁让咱俩有交情呢!哥哥我替你顶名打官司,脑袋掉了碗大个疤,我毫不在乎!但是你所作所为这么残忍,这么没有人性,要叫我李英顶名去替你打官司,门儿都没有!没门儿哪,陆寅啊!干脆你就服法吧!我把你送回云南昆明府,到大堂上你把这实话说完了,把你个人和我个人的情况都诉说完了,把我李英的名誉洗刷清楚,哪怕那阵我替你死,我也愿意!要这么糊里八涂的,不行啊!你看怎么样?”“呸,李英!你真能说啊!到了官府我要这么一说,人家还能杀你吗?你拿我陆寅当三岁的小孩子了!你们老李家尽凭着主意捉弄人了!今天明明咱俩见了面了,有我没你,有你没我,你着刀吧!”照着李英又是一刀,李英没有办法,这才奋起还击。两个人两口刀战在一处。陆寅以为:原来我的功夫底儿就挺好,在老李头活着的时候,对我偏爱,把那武术的精华都传授给我了,我又到外头跟乔玄龄学了三年半,跟我陆大哥闯荡江湖,我这能耐挺了不起,杀李英不成问题。结果今天一看哪,出乎意料,敢情这李英的功夫不赖呢,使用这招数自己不明白。噢,懂了!这老李头还藏着点心眼呢。这老匹夫表面上教给我精华,结果都是假的,把真个的功夫都教给他儿子了。嘿!他更恨了,恨不得一刀把李英分为两半儿。但是光想不行呀,两个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的紧要关头,顺着庄稼地那儿来条黑影,等离这不远了,喊了一声:“哎,前面那是我兄弟陆寅吗?”陆寅一听可高了兴了,来者并非别人,正是戏水江珠陆滚,自个儿的好朋友。“哎哟,哥哥你来得正是时候!我冤家对头李英在这儿呢,快帮我的忙!”“是吗?”陆滚这小子,甩掉衣服,一边往前跑一边收拾,从背后就拽出三叉鬼头刀。李英偷眼一看,这家伙能有四十多岁,长得太凶了,大猪肚子脸,草包肚子,阔口大腮,跟庙里的泥胎一样。啊,这就是陆寅的好朋友!一对没好比啊!二话没说,打吧!陆滚加入了战群,双战李英。
  陆滚这是从哪儿来的?绝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,他跟陆寅始终左右不离,当初陆寅胆小,自己不敢单独作案,他俩老是在一起。现在经过做这么多的坏事,陆寅这小子自己可以单独经营了。这样他俩才分开了,同时到了苏州,晚上分别做活。陆寅这小子想在前面这庄子做一件坏事儿,得点外快,高高兴兴往回走,到苏州寻找陆滚,没想到正好碰上李英。一说是仇人,陆滚当时知道是李英,我兄弟跟我说了不止一回了,这回我可得帮忙。这小子力猛刀沉啊,而且手狠心黑,对李英十分不利。如果说李英现在有一条枪,就不在乎他们俩,因为祖传的枪法——五虎断门枪真利害。可现在没有枪,就依靠这把单刀和双拳,难抵四手啊!李英觉着挺费劲哪。但是话又说回来了,这俩小子胜李英也不容易。因此,三个人打个势均力敌。这陆寅一琢磨不好办呢,一半会儿要不了李英的命。这虽然是庄稼地,这也是官道啊,倘若有行人在道上,走到官府一报案,对我可大大不利呀!干脆早点下家伙,他就想起腰间的毒药镖来了,干脆我给你一下得了,因此打着打着,趁李英不备,他把刀交到单手,嘣!拽出一支镖来,照李英就是一镖。李英不知道他会镖,你看当年分手的时候,咱们家没教给他这个呀。这支镖来得挺快,李英躲闪不及,往旁边一扭身,这一镖正钉到大腿根上。你想陆寅报仇心切,下手能不狠吗?因此这一镖钉得非常深,三寸来深,镖尖都钉到骨头上了,把李英疼得“哎哟”一声,是转身就跑。那俩小子提刀就在后头追。你想李英身上带着这么重的伤,要没两下子,这条命就保不住了,他仗着平时功底深,加上他拼着命跑,俩人没撵上。还偏赶上这时候道上来了一支马队,这马队是做买卖的,赶着天亮好进城。陆寅心里有鬼,他认为是官府的巡逻队,因此拽了一下陆滚陆松柏,俩人一闪身躲到树林去了,就这么给回避起来了。马队过去以后再找李英,找不着了。陆寅还不甘心,还要继续寻找。陆滚说:“兄弟,你这何苦呢?你想一想,他中的是毒药镖啊,碰破肉皮他就得死。你就不追他,他也活不了,你还追他干什么?哎,算了,算了,干脆咱找地方歇歇去吧。”“嘿,我不见他死,我不甘心啊!”“哎呀,你真是小人之见哪!走走走!肯定他活不了!”就这样他们断了线了,这俩小子走了。
  李英忍痛抚伤啊,就跑到虎丘山下,到了树林,实在跑不动了,一头摔到地下了,把刀也撒了手了。李英心里琢磨:我是准死无疑,觉着腿底下发麻,中的是毒药镖,疼痛难忍哪。心说我命休矣!媳妇、孩子都见不着了!多巧,偏赶上这个时候,白洁白风如上虎丘山来练功,听见李英痛苦的呻吟声,这才进来救了李英。打那块哥俩越交越深,李英也没地方去,就住到白洁家里头了。这个书都说过了,咱不必重述。那李英为什么不敢说以往的经过呢?要跟白洁说了这些经过,白洁不得吓死了吗?能收留自己吗?不能收留,这伤怎么个养法?到了现在举目无亲,抬头无故啊!只有昧着良心说点瞎话。李英一再重复说:“兄弟你放心,你哥哥是好人,到任何时候我也是好人。”李英说的是一点不假呀。他老说去寻找仇人,找谁呀?就找陆寅和陆滚,到现在,这俩仇人也没找着。李英离开白洁的家,四处寻找这俩人。后来,白洁摊了官司,风声就传到李英耳朵里去了。李英一听,一跺脚:“坏了!我把我兄弟坑啦!”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9:06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三回 作恶多端二陆遭擒 冤案未结童林忧愤
 话说白洁摊了官司的消息传到李英耳朵后,李英一跺脚说:“坏了,我把我兄弟坑了!不但我现在被屈含冤,连我兄弟都跟着倒了霉了!我对不起朋友!那是我的恩公。”李英是被迫无奈,这才把白洁给救出来,心想:不管怎么说,我不能让我兄弟吃亏。金眼鹰孙亮发现以后,这才领人在后边追赶,冒雨追进树林。嘿,多巧,遇上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和雍亲王胤禛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李英捧着眼泪,把自己家里的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,最后他冲着雍亲王和童林一抱拳:“二位,咱们初次见面,你们两个给评评这个理!我们哥儿俩冤屈到何等地步,求你们二位给说句公道话吧!”“哦!”童海川点点头,“李英,我相信你说的是真,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。”
  童林和雍亲王胤禛听了李英的叙述,不住地感叹:花花世界,朗朗乾坤,居然能出现这种事情,真是屈死好人笑死贼!但是也不能光听他一面的,还得问问官府的官人。童林问这金眼鹰孙亮:“我说他们俩说的,你认为真假?”“嗯,我听着有真的。”“嗯,那么李英说是陆寅干的,你相信不?”“这我可没证据,但我抓他的目的是这么回事儿,因为墙上留下四句话,其中有李英的名字,而且这李英隐居到山村连面也不露,我们就怀疑他做了亏心的事儿,才怕鬼叫门,不然他躲什么?但是不知道他是躲避陆寅。因此呢,我们就有种种的怀疑,总想把他抓到衙门跟官长去说,说完之后,我们接着进一步调查,别的意思我们是没有。因为这案情太严重了,现在究竟谁是凶手,还不敢最后下决定。”“噢,你们就是凭着那一句话?”“对,我们就凭这个。”“哈哈!”童林一笑,心里说话:我现在还背着官司呢,跟李英这事大同小异。他是为了这种事,我是为了丢失国宝的事儿,我何尝不被屈含冤呢?哎,想到这儿,就对李英非常同情。李英呵,现在这么说,问题的关键在于捉拿陆寅和陆滚。如果把他们俩抓住,不就真相大白了吗?但是没地方去抓呀,就说呀,童林一想这事儿还真麻烦,这俩贼要是找个地方隐蔽起来,这官司还难断,这李英和白洁还真得到昆明府走一趟,还不定受多少罪,如果永远抓不着那俩小子,也许拿他们顶账。这事怎么办?童林正在发愁的时候,多巧,从那官道口来头毛驴。嗒嗒嗒嗒,这毛驴带着串铃,很有节奏地响着,在驴背上坐着个老道。这老道个头并不高,长得红光满面,花白须髯洒满前心,头上戴着道冠,顶梁门上别着块美玉,身上穿着黄色道袍,手里拿着拂尘,缓步而来。
  弄了半天现在小雨不下了,大家伙儿瞅着这老道,看人家多自在,从这外表就看到他的心里头,那么平坦,那么舒服,那么自在,看人家之后呵,心里头羡慕得不得了。说话之间这毛驴就到了树林了。老道把毛驴带住,一蹁腿儿从毛驴背上跳下来,往树林里探头看了看,一瞅这干什么呢?十来个人,手里头还有拿着家伙的,还有个犯人。这道人把脸往下一沉,用掌中的拂尘一指:“无量天尊!我说你们都是干什么的?手拿凶器在这儿发愣,是何道理?”看来这老道挺爱管闲事儿。金眼鹰孙亮赶紧过去解释:“道爷,您别误会呀,我们这里头正谈公事。”“什么公事,能不能跟我说说?”他问。孙亮一听,这老道你走你的道得了吗,你管得着这事吗?但是话到嘴边没说,一瞅这道人,仙风道骨,自然地对他就非常尊敬,“哎,仙长,那时间太长了,也没法详细跟您说。总而言之,言而总之,它是……嗯,他这个……他不是因为如此,所以才这个。”说了半天没说清楚。老道一笑:“啊,行啦,行啦。你是不是云南昆明府八班大都头孙亮,人送绰号叫金眼鹰的?”“啊,对呀!道爷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“不光是你,那边黑脸的大个儿,拎刀那个,是不是叫腾身步月李英李世钧?”“呀,李英,看看这老头!”李英不认得,心说他会算哪,怎么他能说出我的名字来?不但这样,老道捻着须髯,看看白洁,这小伙子最委屈。“苏州东关里的人哪,我认得这孩子,白洁白凤如,他爹叫白善。为他摊官司,他娘都死了。惨哪,无量天尊,造孽造孽!”白洁一听,这,这,这真奇怪呀,我跟这老道从来没见过呀,对于我的这事儿,他怎么都清楚?老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,来到雍亲王近前,拱手问道:“无量天尊!好,弄了半天贵人在此,贫道失礼了!”他可没说胤禛的名字,也没提官衔,提个贵人,显而易见对雍亲王的身份他也知道。胤禛吗,对出家人一向尊重,今天一看这个道人说话举动决非一般,而且给自己行礼,口称贵人,估计着他认得自己,胤禛一抱拳:“呵,正是在下。请问先生尊姓大名?”“哈哈哈……贵人您不问贫道我也得说,海川啊,还不过来给我行礼吗?”“哟,”童林也是一愣,管我叫海川。哎,叫得这么亲切。谁?我怎么不认得?童林赶紧过来一抱拳:“仙长,您是哪一位?出家在哪处名山?何处洞府?您贵姓?上下怎样称呼?”“好了,甭来这一套。跪下,叩头叫师叔。”一句话真相大白,别人都不知道,童林知道,叫师叔,那一定是我们本门的亲师叔李道通啊,人送外号闪电昆仑子。您看我师父他们亲师兄弟四位,我师伯叫庄道勤,我俩老师叫何道源、尚道明。
  那三位,那甭提我都见过了,惟独我这师叔,从来没见过。您说多巧,今儿在这儿遇上了。童林想到这里,撩衣服跪倒就磕头:“师叔在上,小侄给您磕头了。”“嗯。”老道也没客气,接受童林四个头。
  童海川站起来,老道这才说话:“海川哪,咱爷儿俩闻名,没见过面哪!你是我亲徒侄,我是你亲师叔,知道吗?”“噢,我猜到了。”“你师父都跟我说了,他收了个宝贝徒弟,就指着你说的,让你下山以后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,师叔我也非常高兴呵!跟你这么说吧,这些日子师叔我在暗地之中尽盯着你了,这也是受你老师的委托。你小子要是走得正,行得端,正大光明,那就不在话下;如果有点儿邪的歪的,我可以代表你的俩老师,取你的人头!”哎哟,童林一听,汗都冒出来了,足见两位师父对我何等关心,亲自把我师叔派出来,暗地之中监视着我。幸亏我没做错事儿;做错事儿,脑袋搬家了。童海川一笑,李道爷转过身又说:“方才你们这儿的事儿,其实我在那边都听见了。我也避雨来的。这边说话连吵吵带喊,我在那边树林听得真真的,一字没漏。刚才无非开个小玩笑罢了。你们不是要找仇人吗?找这个陆寅陆晓初,找这陆滚陆松柏吗?”“啊!”童林一听有门儿,“师叔,您知道这俩贼的下落吗?”“哈哈哈!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哪!顺这条道往前走,不到一里地,有座土地庙,这座庙没有院墙,开门就一间殿。我发现有两个人在那儿避雨,其中一个是俊品人物,一个长得相貌凶恶。根据你们这么一说啊,这俩小子肯定是陆滚和陆寅。”哎哟,这一句话,当时这情绪就活跃开了。金眼鹰闻听此言,高兴得不得了:“要这么说的话,您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侠客?”童林点点头。“哎哟,侠太爷,道王爷,各位,你们可得帮帮忙,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俩贼跑了。要把他们抓住,不但我解脱了,连被害李英、白洁可全解脱了。诸位可得帮帮忙!”
  李英一听啊,也乐坏了,自己去抓贼,责无旁贷。连白洁都站起来了。白洁心说话:我惹谁我招着谁了?被屈含冤,我娘为这事儿还死了。唉,看来祸打根头起,都在陆寅和陆滚身上,岂能让他们逍遥法外!白洁也要去。这阵儿,金眼鹰孙亮赶紧把差人叫过来,把白洁脚上的镣子砸下去,别戴这玩艺儿,脖锁还有呢,剩了半截儿了,也给他打开,同时交给白洁一条花枪。
  雍亲王胤禛一听,事不宜迟啊,这丽都不下了,一会儿他们俩再离开那儿,再找就不好找了。连李道爷都说了:“我也从中帮忙,量他俩跑不了!”大伙配合一处,把别的事儿先放到旁边,先以抓贼为主。顺着官道奔北走,一里地眨眼就到。这土地庙就在道边儿,就是一间殿,连前院、后院一概皆无。但是这庙啊,还挺整齐,就见庙门关着,里边有没有人,现在不知道。金眼鹰孙亮跟童林一商议:“先把庙宇包围,来个突然袭击,管他有没有呢!”童海川同意。四面全把好了。
  单说孙亮,背背单刀,手提花枪,迈步上台阶,来到庙门这儿,贴耳朵听听,呀,心里凉半截,没声儿啊。难道是座空庙?他一着急抬起左腿来,嗵这一脚把庙门给踢开了。往里一看,有俩人儿。那位说是陆寅和陆滚吗?不是,是土地爷跟土地奶奶。
  两座泥胎在那儿孤孤单单呆着,前面是供桌,庙里没人儿。孙亮这汗就下来了,心说:倒霉都倒的天边儿上去了!空欢喜一场啊!这……他一愣,从泥胎的后面钻出一个人来:“谁呀?我说你踢庙门干什么?”孙亮抬头一看:哎哟,弄了半天堵上了!这小子肯定是陆滚,四十多岁儿,挺黑的脸蛋子,满脸横丝肉,大连鬓胡子,草包肚子,背后背着刀,二目凶光四射。没走。噢,在后边避雨呢。与此同时,从这边钻出一个漂亮小伙儿来,二十挂零,大辫儿在脖子上盘着,衣裳收拾得挺利索:蹲裆滚裤,抓地虎快靴,腰里围着包袱,背后也背着把刀,鼓鼓囊囊斜挎镖囊。一看青眼圈儿。陆寅!错不了!孙亮提着枪把庙门一堵,高声喊喝:“呔!好胆大的恶淫贼呀,天网恢恢,尔等往哪里逃?我乃昆明府八班都头金眼鹰孙亮,尔等还不服法?”
  他这一喊,别人就知道在这儿呢。两个贼不听则可,一听是官人,哎哟,各拉兵刃,就准备决战哪!
  原来这俩小子,在苏州这儿转悠,没走。这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啊。这地方,东西财富太多了,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。这俩小子哪能说对这块肥肉不吃呢?大案、小案在这儿做了四五十起,发了个小财。这钱没地方搁,他们埋到一片空地了。另外,他们贪恋这块儿的女人。都说是苏杭二州出美女,此话也不假。他们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媳妇啊!这就叫色胆包天。说句迷信话是冤魂缠腿,他们要早走没事儿啦,就因为他们贪心不足,老围这儿转悠,才有今日之祸。
  今天啊,他俩出来踩道来了,看看晚上到哪家作案,偏赶上天下雨了,这俩小子一看下雨怎么办?找个地方避避雨吧,就上土地庙避雨。起初呢,庙门没关,他们俩把供桌上的蜡签儿、石头香炉搬下去,俩人儿背靠着背往供桌上一坐。等这雨过去以后呢,他们再出去探道。正赶这时候,闪电昆仑子李道爷骑着毛驴打这儿经过。李道爷也想找个避雨的地方,如果这里边没人呢,道爷就进来了。一看供桌上坐着俩人,庙宇挺狭窄,李道爷就没进来,骑着毛驴过去了,但是凭着多年的经验,李道通可以断定,这俩小子绝非好入,但是又没看见他俩干什么坏事儿,也不能去干预,骑着毛驴往前走了一里地。雨下大了,道爷怕把衣服淋湿,看道边儿有片树林儿,就进了树林了,正好遇上童林他们。那面说话让李道爷听见了,这是那边儿的情况。这边儿呢,雨下大,它往里潲,所以陆滚就把门关上了,关上觉着还有点儿凉,他们转到神龛后头,搬了两块砖往这儿一坐,背靠背,把腿儿一抱,闭目养神,刚才还打了个盹儿。不然的话,他俩就走了,真是赶前错后。
  金眼鹰孙亮把门一蹬开,把他俩由梦中惊醒,这才知道事情不妙了。但是大势已去,悔之晚矣!事到如今这俩小子是困兽犹斗。
  陆滚把掌中刀一晃,喊了一声:“老匹夫,赶紧把道儿给我闪开!”嗖就一刀。金眼鹰往旁边一闪身,陆寅啪就是一镖。金眼鹰知道这小子手黑:“哎哟!”往旁边一持身,这一镖没打中,正好打在门框上了。
  金眼鹰这么一躲的工夫,这俩贼噌噌蹿出土地庙,想要走似比登天,外头都包围了。当差的是伸不上手呵,这阵儿李英一看哪,正是陆寅和那天晚上遇见的陆滚。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,岂能叫他们跑了!李英压刀就跳过去了:“陆寅哪,陆滚,你们还往哪里走?”刷就是一刀。白洁一听,颤花枪往上一纵,照准陆滚就是一枪。
  就这样,李英战住陆寅,白洁就战住陆滚,四个人杀在一处。
  童林啊,在旁边看着,一看这场争斗是你死我活呀!谁也不留客气。但是呢,打个势均力敌。李英要想拿住陆寅,不容易。虽然李英这能耐比陆寅高一点,但是,陆寅这小子会打毒药镖。李英不得不加防备。他冷不防要扔出一支,打到身上,这玩儿够呛呵!就这样就吃了点亏。陆滚这小子是个江洋大盗,久经沙场,要想把他抓住也不容易。金眼鹰孙亮指挥着当差的也往上冲,又变成了混战。
  雍亲王一看,挺不耐烦:“海川哪,你过去吧!让他们费这事干什么?”“是。”
  童林本来不想插手。他们的事儿他们自己办,看这个情况,一半会儿解决不了,海川也乐意过去。他把长大的衣服往腰带上头一掖,飞身形跳过去了,高声喊喝:“各位!”众人一看侠客爷上来了,呼啦往旁边一闪,把陆寅和陆滚就给暴露出来了。
  这俩小子累得大口出气,利用这机会歇了一会儿,一看过来个大老赶。
  这位长得侗头侗脑的,不知是干什么的。俩小子把眼珠子一瞪:“你是谁?你小子活腻味了?”童林一笑:“对,咱们是有活腻味的!你们俩快把家伙放下,乖乖地服法!不然,可别找不顺心!”“嗬,庄稼人还跑这儿唬人!你算个什么东西!”陆滚往上一纵,照童林就是一刀呵。海川往旁边一闪身,刀走空了。这小子往回一撤刀,童林的右手乘着这个劲儿就进来了。童海川的柳叶绵丝掌那都是近手的招儿呵,这一跟进来,没等着陆滚变化,这一掌正打在他华盖穴上。童林知道,这玩儿得抓活的,一掌把他打死不好办,因为死人口里没有口供呀,将来送到官府,官府还得问这事儿。所以,童林就使了两成劲儿,那打到陆滚身上他就受不了。耳轮中就听得啪、噔啷啷啷,这小子摔了个仰面朝天,鬼头刀撒手。金眼鹰孙亮往前一纵用枪杆照他脑袋上就抽了一下,打得这小子鲜血迸流,用枪尖儿往嗓子一逼:“别动!绑!”当差的过来,不容分说把这小子捆上了。陆寅心说这老赶真厉害,一招儿就把我哥哥打趴下了,看来还不行呵,三十六计走为上策。我呀,溜之乎吧。这小子想到这儿转身就走。童林说:“你给我站住,站住。”陆寅一听:我怎么那么爱站住?站住我没命啦。他还跑,童林没动地方,又说了一声:“你给我站住。”嗯,他跑得更快啦。大伙都着急,心说这位侠客爷可真行,干在那块站着不动地方,照这样他不就跑了吗?其实呵,童林心里头有底儿,他跑不了,连喊两声,陆寅不听。就见童林往下一刹身,噌噌噌三晃两晃就到他背后了。陆寅自知不妙转回身举刀就剁。海川往旁边一转身,刀走空了,嘈一把抓住陆寅的手腕子,上头一拽,底下一个扫堂腿:“趴下!”扑通趴下了。海川把大脚丫子往他后背一踩:“别动!来人,绑!”哎呀,就这一手,太漂亮了!金眼鹰孙亮、小公子白洁、腾身步月李英、雍亲王胤禛,连那些差人,再加上闪电昆仑子李道爷全都暗挑大指。
  看来童林的功夫真不是一般的。你看陆寅这家伙多厉害,又是尥蹶子,又是屁;连练刀带打毒药镖,但是在童林面前根本行不通,伸手就完。
  金眼鹰孙亮领人过来,把陆寅按翻在地,单三扣双三扣捆了个结结实实,把陆寅痛得爹呀、妈呀直叫。差人们从地下把他提起来。这回把俩人都抓住了。金眼鹰孙亮、李英、白洁都跪到童林面前了:“哎哟,侠大爷!哎哟,童侠客!你可积了德,可救了我们啦!可算给老百姓除了害了!叫我们怎么报答你?”
  童林一笑:“这怎么还用报答呢?天下人管天下事儿。身为侠客替天行道,这是我的本分。三位请起,请起,请起!”
  三人从地下起来,感动得直掉眼泪。雍亲王过来安慰了几句:“这么办吧,我说孙亮啊,看来这俩贼就算抓住了,你这案就算到了头了。”“是是是。”“那你们就赶紧上路,云南昆明府离这儿千里迢迢,道路可不近哪。但愿你们一路平安,别再出意外的事儿。”“是,但愿如此。”三个人一商量,李英得去,他不去这案子怎么了结呢?另外得恢复名誉。白洁也得跟着去呀,他也是当事人,始末缘由,也得到公堂上对证对证。但是金眼鹰孙亮下了保证:“好人,绝对是好人,到那块儿决不能受委屈,也无非跟着走一趟,把官司干干净净地了结,你们二位不也就好了吗?”
  就这样,他们几位押着二寇先起身了。
  他们起身走了以后,童林望着他们的背影,脸上露出了笑容,觉着心里头特别舒服。做了好事儿啦,为民除害啦,连雍亲王胤镇也挺高兴。
  这阵儿,闪电昆仑子迈步过来:“海川哪,我也得告辞了。”“哟,师叔,您别走啊!咱们爷儿俩刚见面,得聚些日子,我还得跟您学点儿什么。”“哈哈哈,海川啊!不是师叔捧你,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呀,能耐可以了!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,我得回去交差了,禀明你的俩老师,让他们放心,就说他们有眼力收了个好徒弟。我把你在杭州所有的一切跟我两位师兄说说。海川,其他的事情要好自为之。”童林再想挽留,道爷根本不听,上了毛驴,把拂尘一晃,就走了。
  雍亲王一看:罢了!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!高人都有这种风度!他赞叹不已,回过头再一看,就剩他们爷儿俩了。刚才多热闹,现在,冷冷清清,这爷儿俩相视一笑。童海川打了个咳声,雍亲王就问:“海川,你愁什么?”“爷,您看看,拿方才那事儿来说,本来这官司漫无边际,眨眼之间把坏人抓住,李英、白洁这官司就完了!再看看我呢,我光帮人家的忙了,可我这案子还茫茫没有头绪呀!因此我既羡慕人家,又恨我自己!但不知何时我的官司能了结!”胤禛说:“海川哪,你也别往心里去!这玩儿啊,该报未报,时候未到。我相信到了时候也像今天差不多少!海川哪,雨也不下了,咱们还得接茬儿往前走。”童林说:“可不是吗,上哪去呢?还得赶奔三叉河口太平庄。”因为前文书咱们说过,各位侠客商议好的,在太平庄不见不散,那儿是集合地点。
  爷儿俩边说边往前走。嘿嘿,哪知道又引出了一场塌天大祸!
  究竟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9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四回 童林胤禛寻宝心切 周伦老侠献计意真
话说童林保着雍亲王胤禛,爷儿俩边谈边往前走,遇上人就打听:“三叉河口太平庄在什么地方?”有人用手一指:“不远了,紧靠着清水潭的边上,不到三里地,您往前走就到。”“多谢,多谢。”三里多地还不快吗?一会儿工夫进了庄了。雍亲王一看哪,心说:还真没想到,这村庄还真漂亮。东西一条大道,全铺着白沙石。尽管下雨,道路也不泥泞;南北的铺户也非常整齐;还有饭馆子,有店房,有做买卖的,挺热闹。
  雍亲王这次跟童林出北京,长了不少见识。你别看他贵为亲王,从小娇生惯养,金技玉叶,吃尽穿绝,他还没开阔视野,不知道这世界有这么大,对各地的风俗民情也是一无所知。
  他跟童林这一溜达,从山东到河南,真是眼界大开呀,他瞅什么都新鲜,从心里往外就爱上这太平庄了,连指划带说笑,童林知道的就给他解释,不知道的呢就摇摇头。
  这时候到了十字街了,童林一想:我得打听打听呀,就跟旁边的一个住户打听,说这块儿有位姓周的叫周伦周老先生住什么地方?这人还真知道:“啊啊,就在那个门楼。”用手往左边一指。童林说了声谢谢,跟贝勒爷到门楼这儿了。一瞅大门关着,三层青石的台阶,大门左右还有一对石鼓,两溜拴马的桩子,挺气派。童林他们刚站在门前这儿,门开了,从里边走出一个家人模样的人,看这意思想买什么去,一抬头看见童林和贝勒爷了:“哦,二位找谁呀?”童林一抱拳:“请问,这是周伦周老侠客的家吗?”“嗯,不错,一点都不错。您是……”“在下姓童,我叫童林。”他这话还没等说完呢,就见家人一蹦蹦起多高来:“童侠客呀!我们侠客爷正念叨您呢!”说着转身就往回跑。片刻功夫,里边连说带笑走出不少人来。童林一看哪,震东侠侯廷、一轮明月照九州二哥侯杰、铁扇仙风流使张子美、铁掌李元、大判飞行使苗泽苗润雨等等,十来位都来了。
  从中呢,还有个老者,个儿不高,比二侠侯杰还矮着这么一拳,挺大奔颅头,翘下巴,瓦口脸,一对黄眼珠叽里咕噜乱转,花白须髯洒满前胸,一条小剪子股的辫子耷拉在背后;穿着米色的长衫,挽着袖面;手里拿着扇子,显得那么风流潇洒。还有几个不认识的。童海川就知道自己跟贝勒爷晚来了一步。
  二侠侯杰先跑过来了:“爷,您好。贤弟,你们怎么才来?按理说你俩先动身早应该到了。”童林一笑:“二哥,我们在道上管了一点闲事,故此耽误了。”“什么闲事?”“嘿,咱们到屋再说吧。”二侠侯杰一回身,把比他还矮的老头儿叫过来了:“老哥哥,来来来,我给介绍介绍。这就是新出世的英雄,我过去的好朋友,刚在杭州贺号戴花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。贤弟呀,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,太平庄的庄主,称清风过柳柳夜猫赛方朔周伦周老侠客。过来叫哥哥。”童林整理衣服赶紧过来,躬身施礼:“老哥哥在上,受小弟一拜,”屈膝就要磕头。周伦赶紧用双手相挽:“请起请起,老哥哥担待不起呀!久闻兄弟大名,如雷贯耳。你在杭州可露了不少脸啦!我恨不能飞到杭州去见见兄弟,开开眼界。嘿嘿,没想到来到我家了。真是蓬草增辉,不胜荣幸!”童林一笑:“老哥哥您过谦了!”跟童林见完了,过来见雍亲王。其实二侠侯杰没有隐瞒,这地方用不着瞒着贝勒爷的身份,如实都说了。周伦跪倒给雍亲王磕头。胤禛把他给搀起来:“老侠客,咱们在这儿可不论什么官不官啊。咱都是朋友,肩膀头齐为弟兄。你既然跟海川,跟二位侯老侠客不错,那就跟我是朋友!”“哎哟,爷,您怎么说的啦,吓死我也不敢。天地君臣师,这君臣是有定分的,我哪敢胡来。爷您往里请!”
 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大厅,分宾主落座。这正位自然是那胤禛的了。仆人献茶。震东侠才问童林:“海川哪,你说你管了点闲事,什么事儿呀?”嘿,还没等童林说话呢,雍亲王先说了:“让海川歇会儿,我给介绍介绍。”这雍亲王口齿还挺好,就把松林避雨遇上李英、白洁、金眼鹰孙亮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哪。你看胤禛这么一说呀,把大伙还全吸引住了。听了一段动听的故事之后,人人摇头叹息,哎,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!这就叫冤、怨、缘。嗯?一片好心得了这么个结果。但盼着李英、白洁到云南昆明府顺利的把官司解决了。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,好人解脱,过太平日子。童林说:“也但愿如此!”看来没什么事儿,大家说说笑笑。这童林才问侯廷:“哥哥您什么时候到的?”侯大侠说:“我们刚进屋连水还没喝呢,你跟爷就来了。我们是从另一条道来的。把镖局子的事处理处理,担心你呀也担心爷呀。所以我们积极赶来了!”
  说话之间,饭做好了。就在大厅之中摆开桌案,大家落坐开怀畅饮。在饮酒的时候,震东侠就跟周伦说:“兄弟,刚才我说了半截话,这次我们诸位可就是冲你来的呀!”“噢,真赏脸。那么大侠有什么你就吩咐吧,只要有用我之处,我尽力而为。兄弟你也别客气!”“但你也别为难。你跟清水潭离得这么近,跟烈焰寨的几个寨主关系怎么样?”赛方朔的眼珠一转:“大哥说关系呀,这怎么说呢,见着面拟脖子抱腰还挺亲近。说心里话,他是贼,咱们是老百姓,根本是水火不相容。我们就是这么个关系。”“噢,那就行了。跟你这么说吧,有两个盗宝的贼寇韩宝、吴智广夜入皇宫盗走国宝翡翠鸳鸯镯,现在这俩小子可能落到烈焰寨里,让山上的几个寨主包庇起来了。不把他俩抓住,童贤弟这官司解决不了,雍亲王也难以回京,而且皇上给一百天的时间眼看要到了。说起这件事来我们大伙心如火烧哇,大家都是为帮海川的忙来的。你手眼通天,跟这山寨里的人又有一面之识,我们就想着跟你打听打听,你这儿有这方面的消息没有?山上来没来俩贼?有没有镯子的下落?”大伙全听着!“哎呀,没有。”周伦说的挺果断哪。“诸位,方才我没说吗,我跟山上几个贼头啊,也就是点头哈腰的交情,像这种大事他能跟我说吗?再说我经常也不去呀。消息隔绝,我是一无所知!”
  童林这心里头就系了个疙瘩。你看那么老远的来了,心里抱的就像一团火似的,结果冷水泼头。他把酒杯放下了。连雍亲王胤禛也有点儿不痛快的意思。他不是不痛快周伦,人家不知道,你有什么办法呀?就对这个事情他生气。在坐的人都是干什么的?一看就看出来了。周伦说到这儿呢,理着胡子合计合计:“海川贤弟,爷,诸位这不都来了吗,看得起我姓周的,这就往我脸上贴金。我是这样想,假如这俩贼真要落到清水潭烈焰寨,他就跑不了。在咱们众人的眼皮底下他跑得了吗?就怕没在这儿,现在关键的事得把这个问题弄清楚。这俩贼究竟在没在烈焰寨。”是啊,大伙听罢觉得有理。但是怎么能调查清楚呢?“好吧,我看这样,派几个得力的人,去了解了解。”震东侠一摆手:“不行,不行,你派什么得力的人?一旦走漏风声,打草惊蛇,反为不美!”“可也是,那要不咱们大家吃完饭之后好好休息,晚上夜探清水潭。要知心腹事,单听背后音。那么一探听不就清楚了吗?”大判飞行侠也乐了:“老哥哥我看你说的跟笑话一样,谈何容易呀。你别看我没到过清水潭,我听别人说过,这个地方铜帮铁底儿,固若金汤,防备得森严。如果韩宝、吴智广真落到这儿,他们还要加强防备,能那么轻易就进得去吗?若一时不慎动起手来,还是打草惊蛇。我们是海底捞月一场空。我看这主意不妥!”大伙说这怎么办呢?人们也顾不得吃饭了,大家就议论。议论来议论去也没议论出个头绪来。
  正这时候外头轻轻有人咳嗽了一声,周伦明白,有人找他有事。“进来!”帘栊一起,外面进来一个小伙子。大伙一瞅这小伙细高条大个儿,黄白眸子尖下颌,宽脑门儿,浓浓的两道眉,大大的豹子眼,鼓鼻梁儿,方海口,酸黑的大辫儿,穿绸裹缎,堂堂仪表。一瞅就是练武的,双眼绷亮,能有个二十二三岁吧。这小伙是谁呀?是赛方朔周伦的长子叫周文。老头儿一共俩孩子,还有个次子叫周武,都跟着老头儿学能耐,好功夫,高来高去陆地飞腾,除了这个之外,还会料理庄园。周伦这点财产都由他俩儿子负责经营。
  这周文进来了往爹身后一站,没敢言语。周伦把脸往下一沉:“畜生!没看着有客人吗?”“是,爹,我都不知道是谁,没法儿称呼!”“都得叫好听的!我给你介绍介绍。”这位是谁,那位是谁,挨个的介绍。周文呢,成了磕头虫了,一人磕四个头,这些人得磕多少个头,磕完了站起来了,鼻子尖都见了汗了。周老侠客这才问他:“找我有事啊?”“啊,爹,有个事向您请示,清水潭烈焰寨来了个帖子。”“噢,现在何处?”“我给您送来了。”说着从袖筒里掏出来了,双手呈上。
  周老侠一看呢,大红的请贴烫金的大字,打开一瞅,明白了,闹了半天是清水潭烈焰寨大寨主花面阎罗陆昆寿辰之日,明天全山要隆重祝贺,特请周老侠参加,去赴席去。周伦不看便罢,看完了两个黄眼珠子叽哩咕噜地转悠,哎,天赐良机,有主意了。他明白怎么回事,别人儿不知道啊。周老侠先把这请帖给雍亲王看,雍亲王看完了给震东侠,大伙轮流过目,都知道怎么回事了,问周老侠客:“你刚才说有主意了,这主意是怎么回事,能不能当众说明?”“可以。诸位,方才咱们正发愁呢,夜探烈焰寨呀,不保险,派年轻的人去打探不保险,你看这机会不是来了吗。我打算利用陆昆祝寿的这个机会,我送点礼到山里头去,这是名正言顺哪,他请的咱们,到里边之后,席前席后我看一看,有没有盗宝的贼寇,他只要在那儿,我肯定能把他查出来。诸位你们看这主意怎么样?”雍亲王听完了直乐呀:“周老侠,这机会可太难得了,好计策!”众人一致称赞。二侠侯杰就说呀:“老哥哥,那你可得担点风险哪,你这个祝寿和一般的不一样,倘若你见着韩宝、吴智广,那怎么办呢?”“这,这我现在不敢下决定,就得见机而做,见景生情。我看看再研究研究,明天一早我带我俩儿子就进烈焰寨,假模假样地给他祝寿,然后探听韩宝和吴智广的下落,如果没有,算咱们大家猜错了。掌灯以前我们爷仨回来了,那就是没指望了,肯定不在;假如说掌了灯了我们爷仨没回来,这就是信号,说明我们已经探听出来二寇的下落,就在清水潭。你们诸位呢,就得赶紧准备赶奔烈焰寨,咱们里应外合捉拿贼寇。”“对,好主意!”
  雍亲王就问:“清水潭烈焰寨铜帮铁底,咱这儿没船也不行,这怎么个打法?”周伦说:“这事好办,我的庄子别的没有,船有的是,大渔船小渔船,要打仗就变成了战船。庄兵也不少,这您别发愁。但是啊,据小人观看不能打那么大的仗,到里边也就解决了。但能不得罪陆昆咱就不得罪,跟他讲说道理,让他把贼寇交出来,这样最好不过。实在不行,咱们再另行商议。”“妥了,就这么办吧。”大家高兴得不得了。吃完后残席撤下,众人呢分头休息。雍亲王也累了,本来这感冒刚好,又走路又乏累躺下就睡着了。童林仍然练了一顿功夫,练完了在外屋也休息了。
  当晚无话。到了次日早晨,二侠侯杰先起来了,把大伙都招呼起来。众人梳洗完毕,到厅房落坐吃茶,用早点。再看周老侠从外边进来了。原来呀他早起来了,今儿个要进山,他不得做点安排吗?找船只、送礼物,全都安排停当了,转身回来进大厅一看,大伙都起来了,打过招呼给雍亲王请过安。这胤禛呢,还挺认真哪:“老侠,你上哪儿去了?”“啊,小人把船只都安排好了,打算跟诸位辞行,我这就要走。”大家这一听:“那咱们就按着昨天的主意办吧!今天掌灯你要是不回来那就有事了。我们大伙赶紧去帮你的忙,如果掌灯以前你回来了,就说明你这一趟是白跑了。”“对,对对对!一言为定啊!爷,您好好休息。各位,咱们回头再见!”老侠换好了一套新衣服,带着俩儿子,起身赶奔码头,为了遮挡别人的耳目,所以也没用人送。
  再看这船上,有二十只羊、五头牛、一匹骏马、花红彩礼,带了不少。老头儿坐到为首的一只船上,八名水手和俩儿子站在背后,后面那只船上坐的都是伙计,再后边那只船上押的都是礼物。一共三只船,离开三岔河口太平庄,飘飘荡荡直奔烈焰寨。
  人家爷仨一走啊,童林这头哇跟铅砣子拽着似的。为什么呢?童林有点害怕,有多少回了,抱着挺大的希望,结果失败了。这一次也不例外,心里说:你看看吧,这劲全奔着这清水潭烈焰寨,很可能得个结果是白去空回,下一步怎么办?上哪儿找韩宝、吴智广去?去哪儿找回国宝翡翠鸳鸯镯呢?我童林怎么这么倒霉呀!看看人家李英,看看人家白洁,不管受了多大的屈毕竟人家的官司出头了,可我得何年何月呀?海川想到这里紧锁双眉,低头不语。大家呀,也没法安慰他,其实不光童林这么想,众人皆有同感,谁也不愿意把这窗户纸捅破了,都还抱着挺大的希望:快得着喜信儿了!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0:31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六回 见国宝周伦萌愚念 为童林老侠陷囹圄
 花面阎罗陆昆,当着周老侠客的面儿,让韩宝、吴智广把翡翠鸳鸯镯拿出来让人看看。这韩宝一愣,从心里往外不痛快,寻思着:大寨主,你这可不对呀!我有言在先,这东西能轻易往外拿吗?你摸摸脑袋就是个朋友?你知道这儿哪位不可靠?倘若走漏了半点儿消息,不但我们哥儿俩得担风险,连你的清水潭烈焰寨也保不住了。你这人儿怎么这糊涂呢!要不就是喝多了。你看看这姓周的这老头眼珠子叽哩咕噜地直转悠,决非善类。今晚不能拿。他这一愣不要紧,吴智广在后头儿捅了他一下,那个意思呀:这大寨主得罪得起吗?他说话就是命令,他让你拿你敢不拿吗?况且说现在咱哥俩没有投奔的地方啊,要没这座山寨的保护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给官府抓着,哥哥,你心疼这个干什么呀?这是吴智广着急的地方,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没法儿说,所以呢,他捅了韩宝一下。当然韩宝心领神会,稍微一迟疑,马上又改变了态度:“啊啊,好好好,不过这镯子没在我身上,我去拿,我去拿!”
  其实,在他身上呢。他们哥俩个人一出来,找没人儿的地方又商量了一阵儿,吴智广就埋怨韩宝:“哥哥,这是什么场合,大寨主说话你就痛痛快快儿拿出来让他们看看不就完了吗?你说,一旦把他惹怒了,往后咱们哥俩还呆着不呆呀?”“贤弟,我觉着风险太大了,尤其是姓周叫周伦的那个老家伙,我猜他就不是好人,你看那一对黄眼珠子叽哩咕噜直转悠,他为什么非问这事儿呢?这要拿出来倘若有个一差二错,咱们追悔不及呀!”“哥哥,你怕那干什么呀!他就不是个好东西.他敢把咱哥俩怎样?再者一说,大寨主也不能答应他。换句话说,在这一亩三分地,他也不敢。你说是不是?”“也对!”“我说你痛痛快快拿出来吧,看完了再收起来。倘若万一有变化,咱哥俩随机应变,实在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,咱们离开这儿。总而言之,不能吃眼前亏!”“好!”
  他们俩商议了半天,这才打定主意,二次又回来从怀里把那包儿拿出来了,“来,取来啦,取来啦!”说着话把这包袱往桌上一放,把外头的包袱皮打开,里头牛皮纸,把牛皮纸再打开。好吗,里八层外八层的,最后露出那个金色的小盒儿。这盒儿是黄金的,一足赤金,四四方方,见棱见角儿,那上还刻着花,镶着宝石。咱也甭说这镯子值多少钱,就光这盒子就价值连城。可惜一样,没有钥匙,锁头已经拧坏了挂在上头。韩宝轻轻把这小金锁拿下来,把盒儿盖儿打开,里边用黄绫子包的,把这黄绫子再轻轻打开,里边才露出来翡翠鸳鸯镯。
  谁见过这个呀。国宝。大厅里面上百人全都围拢过来,跷脚儿的,伸脖子的,瞪眼看着。特别是周老侠,眼球儿不转地盯着,一看这镯子呀,太漂亮了,那是最上好翡翠,玲珑剔透呀。把锅子拿起来一瞅呀,那里面好像有两条龙,你稍微那么一晃荡,那龙在里边来回转。你说这玩意儿怎么雕刻的,要不怎么叫稀世珍宝呢。这韩宝呀,轻轻地把这镯子拿起来,一只手一只,在众人的面前一晃,就想搁起来。
  这阵儿呀,周伦周老侠心里头一动。周伦一想:我这一伸手就能夺过来。我要能夺过来,我可解决大问题了。海川贤弟、雍亲王,那不得乐坏了呀!就说抓不着这两小子,起码国宝还朝了,皇帝能高兴啦。转念又一想,还不能这么干。我这一抢捅了马蜂窝,我连屋都出不去,岂不耽误了大事。但是他心里头还搔搔挠挠,还想这么干,也不能眼瞅着国宝流失。怎么办呢?
  当韩宝把镯子搁盒里的时候,周老侠说话了:“好,太好了!哎呀,可惜我年老昏花,没看清楚,这玩意儿拿在手里是什么滋味?哎呀,可惜可惜!”他说这话呀,是给大寨主听的,他眼睛不好使,没看清楚,那意思要亲手拿着看看。
  陆昆一听,跟韩宝讲:“兄弟呀,老侠客没看清楚,你递过去让老侠自己看看!”“啊——好,遵命!”哎呀,韩宝这个不痛快:这老头儿怎么找别扭,你非拿着看什么呀?又一想得罪不起大寨主,硬着头皮把盒子捧过去。“老侠客,您好好看看吧!”“哎,多谢,多谢!”周老侠客把这盒托在手中,仔细看这镯子,看完了还问:“这玩意儿不是假货呀?”韩宝一听就不乐意了:“我说老英雄,您真会开玩笑,就这种国宝它能假的了吗?您看看那成色,您再瞅瞅那光泽,您再瞅瞅那工艺,您再瞅瞅那——”他正往下说着呢,周老侠打定了主意,心说呀:我还不给他了呢!到他手不定又落到哪里去了。我豁出来冒点儿风险,归我了!老头儿打定主意之后,把盒盖儿扣上,往自己怀里一揣。大伙一愣,心说这老头儿什么毛病?怎么揣他兜呢?连他俩儿子周文、周武也愣了,心里说话:爹,您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,要是真事儿,这风险可太大了,现在这是什么时候呀,谁也不能帮咱爷儿们的忙,这不找眼前亏吃吗?可这话又不能说。
  韩宝一看周伦把这镯子揣起来了,噌!就站起来了:“老侠,您这是干什么?您喝多了吗?快把镯子还给我!”
  周伦手捻须髯微然一笑:“嘿嘿,韩寨主,你要这么说就错了。国宝国宝,人人有份,怎么能说是你的呢?你又不是花钱买的,又不是朋友所赠,你不就是偷来的吗?你玩儿了这么多天了,我玩儿几天又有什么关系?哎,这么办吧,让我玩儿几天,玩儿够了,我再还给你!”啊?这像话吗?连吴智广都站起来了,马上问陆昆:“大寨主,这,这什么意思?这是……您给断一断!”一开始呀,陆昆还认为周伦在开玩笑,心说:老头儿真有意思,哪有这么吓唬人的,后来一看,不是玩笑,是真的,周伦的脸都沉下来了。陆昆也有点下不来台,你看这本来是自己出的主意,哪想到有这么个结果呀!陆昆一想,他备不住喝多了,我劝他:“老侠客,哈……您要喜欢这镯子,没关系,过三过五,我跟他们哥俩商议商议,就借给您玩儿几天,不过今天可不行。今天事出突然,尤其你们是初次见面,您这么一弄呀,引起他们的怀疑,连我都下不来台。您看,刚才我也没那么说呀,是不是?老侠客,您把镯子就给了他,您要喜欢,过两天我让他们给您送到太平庄,您看怎么样?”
  周伦闻听沉着脸,冲陆昆一摆手道:“大寨主,我不能给他!”“啊?这是何意?”“嗨,还是我刚才那句话,这是国宝,从哪儿来的就得回到哪儿去。是韩宝、吴智广从皇宫偷出来的,必须还得交还当今陛下!”“老侠,您要这么一说,难道说您还要到官府去揭发此事不成?”“嗯,大寨主,说的有理,现在看有这种可能!”一听这话,陆昆火了,啪,把桌子一拍道:“周老侠客,我拿你可当朋友,拿你一点都不见外,把你接到我的分赃厅待如上宾,待如老前辈,你可不应当这么对待人呀!噢,这么一说你跟官府勾搭连环,想要攻打我的清水潭烈焰寨吗?要这么说,你就是我的仇人,我把你看错喽!”“寨主,且息雷霆之怒,休发虎狼之威,老朽我还有话要说。”“讲!”那些寨主全站起来了,抬胳膊挽袖子,把门就堵了,拉出打架的姿势,那意思大寨主一句话,众寨主呼啦往上一闯就能把周家父子乱刃分尸。但是赛方朔周伦毫不畏惧,在原来那地方坐着,谈笑风声啊:“大寨主,你错了,你错解了我周伦的意思。我问你,你在清水潭烈焰寨这十六年来,我勾结官兵没有?”“没有啊!”“哎,对,咱们经常来往,我做过对不起你们山寨的事吗?”“没有哇!”“哎,是啊,为什么今天我要说这话呢?这叫事出有因,祸打根头起,就从韩宝、吴智广身上来的。大寨主,像你这座清水潭烈焰寨,对周围的老百姓一不抢二不夺,自给自足,公买公卖,官府也就因此睁一只眼睛合一只眼睛,并没让众兵来打你。话翻过来说,如果你经常抢男霸女,骚扰百姓,弄得地方不安,国家早就派军队来了。你小小的清水潭烈焰寨是弹丸之地,架得住官府一打吗?也慢说是你呀,想当初连大明朝二百多年的江山不也丢了吗?何况你这万把多人呢?就因为你走的正,行的端,没有民恨,所以官府对你也就忍让了。如果你把韩宝、吴智广收留到你的山上,他俩是盗宝的贼寇,罪在不赦,岂不引来飞灾横祸?我看你的大祸不远了!寨主,正因为咱俩有交情,今天我推心置腹,我跟你说这几句话,你若是明白事儿的,愿意保存清水潭烈焰寨,你干脆传话,把他俩抓起来,把镯子、人交给我,我把他们送往官府治罪。官府要究问原因,我一定袒护寨主,不使你山上受半点儿损失,你还在你这儿当公道的大王,但这俩小子该什么罪就领什么罪。你不就化险为夷了吗?如果大寨主忠言逆耳,就要袒护他们两个,镯子也不交、人也不抓,我看灭顶之灾就在眼前。另外我再告诉大寨主,现在群雄聚会,都在三岔河口太平庄,其中有东昆仑老侠客侯廷侯振远、二侠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、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、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、铁掌李元,还有个最厉害的英雄振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。哪个是好惹的?他们就为韩宝、吴智广和这只镯子来的,要按人家的意思,调动官兵就攻打你的山寨了,我多加了美言把大家给拦住了。我说我进山寨给大寨主拜寿,一来是朋友的往来,二则我劝劝他,他要通情达理听了我的话,把人家的东西往这一交就过去了,那些侠客全都同意了,你说难道咱没交情吗?要没有我从中横着,这些人一怒之间,领兵攻打清水潭,还有你的好结果?寨主啊,你现在才四十岁呀,血气方刚,年富力强,正是好时候呀,你何必没事惹这种事儿呢?这韩宝、吴智广是好东西吗?跟童林有仇你就说有仇,你可以立擂台,设立英雄会,摆刀山置油锅都可以,你们要把童林杀了,大伙儿也没有别的议论,最不应该做这种事儿呀!偷镯子给人家安赃,留人家童林的名字,这不是小人所为吗?这不是缺德冒烟吗?就冲这一手大寨主你也不能收留他们两个呀!我觉着跟你不错,今个儿把成败利害我可都讲了,不知道大寨主以为如何?”“这个——”花面阎罗陆昆这么一愣,眼珠子来回直转悠,心里琢磨:周伦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。是,我们俩相处十六年了,没红过脸儿,他从来没做过危害山里的事儿。可我也没得罪他,为什么今天老头儿这样呢?显而易见,他确实为韩宝、吴智广而来,这这这,我应该怎么办呢?他犹豫起来了。不怕没好事,就怕没好人。四寨主银面仙狐老妖精古利古元吉,一拍桌子站起来了。你看这老家伙,不是个人物呀,用手指着周伦一阵冷笑:“老匹夫,你是两行伶俐齿、三寸不烂舌呀!跑到这来说我们大寨主来了,拿我们这帮人儿都当孩子啦!闹了半天你是官府的走狗,你是童林这帮人的狗使奴才,你不是给我大哥祝寿来了,你跑到这儿卧底来了!你威胁谁?!又是侯廷,又是童海川的。活该!他失败怨他没能耐,爷们儿成立这座大寨就没怕官府,怕官府就不敢在这儿独立为王。再告诉你,你拿童林这帮儿人当回事儿,在我们的眼里头他狗屁不是!侯廷卖多钱一斤呢?张子美算哪号人物?你跑到这儿,振振有词,夸夸其谈,长这些人的威风灭我等的锐气,实在是可恨之极呀!今天就冲着你,镯子不交,人也不抓,你们还走不了。大寨主,传话!把这老东西爷儿几个抓起来得了!”花面阎罗呀,没词儿了,不知道哪头炕热,怎么坐好。这儿,他还没等发话呢,五寨主蹦过来了。恨天无把恨地无环赛霸王项永安呢,哗啦——把桌子就调了,朝着周老侠当胸就是一拳。动了武啦。老侠客赶紧往旁边一闪身这一拳走空了。周老侠探出手一掐他的脉门,就见项永安往回一撒手,底下就是一脚,老侠客往空中一纵,这一脚正蹬在柱子上了,咔嚓——您说多大的劲呀,把分赃厅里边的柱子愣给蹬折了一根。这要蹬在人身上骨断筋折呀。刹那间,分赃厅就一阵大乱,哗啦——这回这首堂多热闹啊:桌子也翻了,碗盆家伙满地全都是。周老侠一看不动手是不行了,冲着他俩儿子一努嘴儿:出去!爷儿仨蹀步流星,噌噌噌,跳到天井当院。那位说不是门都堵上了吗?怎么叫他们出去了?大寨主没话啊,谁敢堵上?一旦大寨主怪罪下来呢!所以大伙儿的眼神都盯着陆昆,看大寨主对这事儿怎么决定。其实呀,陆昆心里为难呢:看现在这个形势,都袒护韩宝、吴智广,我单独要不袒护,这玩意儿会引起公愤,我们兄弟之间就离心离德了,人家就得骂我吃里执外,别看是大寨主,也许叫人给掀翻喽!否则对周伦又不利,周老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理,现在伸开手了,怎么办?陆昆一合计呀:干脆我再劝劝这老头儿。他迈大步到天井当院,各位寨主都站在他身后。韩宝、吴智广急得抓耳挠腮:“大寨主,这这这,这镯子,你得把它要回来呀!”陆昆就跟周老侠说:“老侠客,咱别翻脸,刚才我几家兄弟出口不逊,望您把待。可这个事呢,也难免他们这么做。我看您这么办好不好,您把镯子给交出来,物归原主,咱们坐下来好好商议,看看究竟怎么完满解决这个事情合适。如果真抓破了脸儿,我相信对您没什么好处。我不能把您怎么着,弟兄们也不能答应您,您这不是自找苦吃吗?老侠,您看?”“大寨主,我不怕,我不怕找苦吃呀!刚才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,你愿怎么就怎么办。韩宝、吴智广你可以不绑,暂时把他们软禁起来,你把我送出清水潭烈焰寨,我回去跟各位侠客们商议,给你留个脸,将来致于韩宝、吴智广怎么发落,咱们再另行商议。但有一样,要放跑了他们俩,找你要人,你看怎么样?”陆昆一笑:“您说得太轻巧了,啊?把镯子带着走,恐怕这事难办!”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,一伸手,从喽罗兵手里头把这条金顶张扬塑操起来了:“大哥,您别跟他费唾沫星子了,这老东西他不识恭敬,我一槊把他拍面糊了就得了。老匹夫,着家伙!”扑哧——泰山压顶就是一下。这二寨主怎么叫紫面天王呢?紫脸,身高八尺,高人一头。这家伙有力气呀,就拿这条大槊来说,生铁制造,重八十二斤半,那拍到身上受得了吗?老侠客赶紧蹀步拧身往旁边一纵,一撩这上衣,噌噌!拽出自己应手的家伙儿,鹿筋螣蛇软藤枪。你瞅周老侠腰里头就围着这家伙。这枪啊能有五尺八长,可以在腰里头盘着,不知道的以为是裤腰带,到用的时候,一摁绷簧,它就能展开,是用鹿筋制造的,这种兵刃小巧玲珑。老侠客在下边曾下过几十年的苦功啊,今天没办法了把家伙亮出来了,用枪一指二寨主:“我说周佩,咱们可没仇是不是,我不乐意拿枪扎你,也不乐意跟哥们儿翻脸,你让韩宝、吴智广过来,我不愿意跟你动手!”“你胡说八道啊,你呀,老匹夫,你着槊!”啪又一下。周伦连躲了三次,他是连扎了三次。周伦没办法了,最后点了点头:“二寨主呀,你姓周我也姓周,五百年前咱可是一家。今儿个既然你得寸进尺,老朽我可要得罪了!”说着得罪,双手一摸枪往前一弓身,啪啪啪就同周佩战在一处。你别看周佩有能耐,劲大兵刃沉,但是要讲究武术的精华,他比周老侠差得很远很远呢。周老侠枪下可留着情呢,不乐意跟清水潭的人抓破脸。但是他打起来还没完,老侠没办法,最后使了个虚招,往前一跟步,反手一枪,这枪可以当棒使唤,在二寨主肩头上抽了他一下,啪!虽说没使劲,这玩意儿丢人呢。二寨主身子往前一抢,知道败了,气得嗷嗷直叫,翻回头来就要玩儿命。三寨主分水蚊赵广蹦过来了:“行行行,下去下去,二哥你闪退一旁,把他交给我,我看他怎么厉害的轻风过柳柳夜猫!”嚓嚓嚓,探臂膀拽双刀,大战周伦。周伦一看呢,反正今儿个够呛,他一瞅这天气,日头儿还没压山呢,离掌灯还早呢,跟童林他们约会得清楚,等掌灯以后我不回去他们才能来呢。你说这段时间怎么办呢?我就勉强在这儿支持着。唉,耗时间吧,耗到掌灯时分,帮手一来,这镯子就算保险了。老头儿想到这块儿,晃鹿筋膛蛇枪大战二寨主。俩人打了二十几个回台。其实这三寨主也是白给,根本不是周老侠的对手,让周老侠在他腿肚子上点了一枪。那枪尖刚碰破肉皮,噗!这玩意儿也够疼的。把三寨主疼的嗷的一声,蹦起来二尺多高,败回本队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0:56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七回 下火海童林救老侠 上刀山海川求国宝
上回书说到三寨主被周老侠客打得大败而归,退下阵来,这一下五寨主不干了。恨天无把恨地无环赛霸王项永安,从兵刃架上伸手抄起那对兵铁压油锤。这锤脑袋有多大个儿,就像十斤重的西瓜那么大个儿,杆有三尺三长,磨得锃亮锃亮的。这家伙把双锤一分,蹀步拧腰跳到老侠面前是抢锤就砸。这大锤打时得悠起来,使得是流星赶月。老侠知道这家伙厉害,那是头排猛将,得多加谨慎,不然老命交待了。他闪身退在一旁,大锤走空。老英雄把大枪施展开,啪啪啪,挂着风声跟他战在一处。
  这五寨主有劲儿,以力降人。老英雄占着个巧字儿,叫一巧破千斤。现在周伦不希望别的,就希望拖延时间等着掌灯,这时间可真难熬啊,老头儿打来打去累得是臂弯鬓焦、热汗流淌,上了年纪了,心有余力不足了。那位说他俩儿子怎么不过来帮忙啊,原来他俩儿子伸不上手,在这个战场上俩人白给,爹没发话,不敢过来。现在两人一瞅他爹这模样就知道有点儿经不住了,哥俩一商议,干脆过去吧。两个人两把刀嗖……跳到战场:“爹爹不必担忧,儿助您一臂之力!”他俩这一过来,老头担心了,知道俩儿子白给。你看我在这儿招架着还行,你们两个人啊,伸手就得趴下。真不出老头儿所料,哥俩没五六个回合,耳轮中就听到嗖一声!怎么回事儿?两把刀都叫大锤给崩飞了。不但崩飞了,这五寨主上边用大锤一晃,底下使了个扫堂腿,正好挂到周武的肚腿上。周武哎哟一声,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。五寨主往前一跟步抡锤就砸。这可把周伦周老侠客心疼坏了,跳过去用枪往外一招架,你想他用的是软枪,能挡得住那大锤吗?这一招架锤正好挂在枪杆上,把锤脑袋给缠住了。老头儿往回一拽枪,人家五寨主往怀里一拽,老头儿就踉跄了一下,一下没站住摔倒在地,虽然把二儿子救了,他也失败了。喽罗兵往上一闯把老头儿父子给按住,拿绳子给捆上了。韩宝、吴智广也跳过来从老头怀里头把那小盒掏出去,看了看鸳鸯镯还在,没损坏,心里说话:阿弥陀佛!揣到怀里头了。周伦周老侠后悔不及呀,看着没?搬砖砸脚,弄巧成拙啊。一片好心得这么个结果,结归还是失败了,落了个鸡飞蛋打,嗨,完了!但落到这步田地后悔有什么用?二寨主吩咐一声:“把这老匹夫他们押到院里头,砍头!把脑袋给剁下来!”“且慢!”大寨主还比较仁义,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忍,来到周老侠面前,大寨主点点头啊:“老侠客,对不起。这可是你们父子仨自找的,对不对呢?您说今儿个这事儿怎么办?要论大伙儿的主意,你们爷仨没命了。但是我呢?还不想这么做。三位呀,这么办吧,你们受点委屈,把你们软禁在山上。我们哥几个好好商议商议,是放你们?是杀你们?那就看商议的结果了。来啊,押下去!”把爷仨押到空房里头。
  这帮人回到聚义厅收拾里边儿,怎么商议咱不说。单说周家父子被押到空房里头是唉声叹气呀。两儿子还劝呢:“爹爹,别着急上火。我想,童侠客、侯侠客决不能袖手旁观,一会儿就能来救咱们!”老头儿说:“我想的不是这个呀,我就是说我刚才料事不周全,捅了马蜂窝,镯子也没到手,把咱爷仨还搭进去了。但是想别的主意还没有,都怪我当时没主意,一着棋走错满盘皆输啊!我真后悔呀!把你们哥俩还搭上了,咱们老周家后代没香火了,唉——”老侠客说到这眼泪掉下来了。周氏弟兄一看爹难过,也哭了。此时此刻的心情,那就不言而喻了。
  这时候,掌了灯了。他们这屋漆黑,别的地方锃亮。这爷仨正在这屋里呆着的时候,就听这后窗户有了响声。周伦耳朵好使,回头一看,就见黑影一闪,窗户开了,从外面一闪身跳进一人,声息皆无,来到周老侠的近前,低低的声音:“老哥哥受惊了!”“哎呀,童贤弟!”来的是谁?童林。不光是童林,外边好几位呢,除了二侠侯杰在家看家以外,剩下的全来了。就因为啊,周伦父子走了以后,大家在太平庄听信儿。这一天啊,太难熬了,干盼着天不黑,干盼着周家父子不回来。后来,童林就有点坐不住了。童林跟侯廷商量,是不是咱们派人探听探听,也不知出什么事儿了。震东侠说:“你先稳住气儿,不一定出事儿,路途不近,再在里边吃吃喝喝,难免耽误一会儿。再候一会儿不回来,咱们再想办法。”童林耐着性子又等了半天,眼看快天黑了,还没信儿。童林说:“这么办吧,你们沉得住气,我沉不住了,我打算到寨里去一趟,看看究竟!”大伙说:“海川,你说这叫什么话呀,那你要去我们就陪着呗,能让你一个人去吗?”经过商议,让二侠侯杰保护雍亲王,在家里听信儿,余者众人各带兵刃这才起身,也是坐只小船赶奔清水潭烈焰寨。
  他们来跟周家父子不同,周家父子是以祝寿为名,公开出入。他们来可是偷着的。这只小船到了僻静之处,靠到竹城边上。大伙儿爬上竹城,混过喽罗兵的耳目,又到了石城。从石城又进入了大寨。你看咱说的多容易呀,实质上难透了。这两边卡子那么好过吗?那人是那么好欺骗的吗?因为这些人都是侠客的本领,身怀绝艺,高来高去,飞檐走壁,要没这个那是根本进不来的。咱们为了节省时间,路上遇的困难就一笔带过。
  等他们进了石城,顺着盘山道往里走,又躲过众人的耳目,这才来到分赃大厅。童林呢,先抓住一个喽罗兵,大手掐住他的脖子,问他怎么回事儿。这喽罗兵就在分赃厅这站岗,发生的事儿他亲眼目睹,当然也不敢不讲了,跟童林讲说一遍。童林一听,噢,果然出事啦。问喽罗兵:“周家父子押在什么地方?”喽罗兵用手一指:“那边!”童林明白了,把喽罗兵嘴堵上,给捆上,往哪儿搁呢?哎,正好旁边有个下水道,就把他塞那里头了。童林心说:要想起来,就把你放了,你算捡条命;我们要把这茬儿忘了,你就闷死到里头,活该!哎呀,他是死是活咱不管。
  童林接着方向找到空房,把后窗户撬开,跳进来,果然周家父子在这儿。周家父子一看,是绝路逢生啊,对童林感激不已。童林把他们的绳子全解开,让这爷仨活动活动四肢。海川这才细问经过。这爷仨把经过这么一讲。童林说:“好好,咱们赶奔大厅。”他们从屋里出来,跟各位侠客见面。一直赶奔聚义分赃厅。童林走到最前边儿。喽罗兵一看,哎呀,这伙人从哪儿来的?天上掉下来的?没见过。“干什么的?”童林连话也不说,照直往前走。喽罗兵急啦:“我说你这人,怎么不言语?干什么的?”过来一拦童林。海川把手伸出来:“别动!”嘣嘣!再看喽罗兵直翻眼,伸着脖子一动不动了。怎么这么听话?他不是听话,叫童林点到穴位上了,动不了啦。
  童海川等迈大步来到天井当院,老少英雄都站好了,这时候周伦先说话了。周伦心说:可该我出气的时候了。老头子把腰一叉,肚子一挺:“我说陆昆哪,韩宝、吴智广你们请出来!我老人家不乐意在空屋里了,又回来了。有不怕死的滚出来!”他俩儿子周文、周武也来劲了:“出来!赶紧出来送死!”屋里边一阵大乱,哗啦——什么原因呢?他们把周家父子押到空房,果然开了个会,研究这个事儿。韩宝、吴智广极力主张把周家父子干掉,然后往清水潭一扔,永绝后患。其他寨主也同意这样做,但是陆昆不太同意。陆昆以为呢,虽然周家父子这么做事不对,还犯不到那个罪,咱们哪好就下手呢?再说呢,把周伦父子一杀事儿就完了吗?三岔河口太平庄离这儿这么近,能不知道吗?倘若勾结官府攻打咱们山寨岂不麻烦吗?再者一说,老周头儿也有三亲六故,得知他被害的消息就跟咱们结上仇了。是不是用好言相劝,把他们爷仁释放,化干戈为玉帛,他不追究这事就得了。有的说不可能,他不追究别人不答应啊,他不是说了吗,群雄聚会,来了十几个侠容呢,那姓童的也来了,姓童的能答应吗?临完的结果还得带着官兵攻打咱们山寨,一不做,二不休,干脆就把他们杀了得了。大寨主犹豫不决。
  还正在他们议论这功夫,童林他们就来了,站在天井当院,这么一喊,屋里头一阵大乱,赶紧把灯光熄灭了,各拿兵刃。陆昆就问:“院里有什么人?”“周伦赛方朔啊,我还有几个朋友都来了,请出来吧!”各家寨主拉家伙跳到天井当院。喽罗兵点起灯笼火把,光芒如白昼一般,看得格外清楚。各家寨主一看,呵!来了老少十几位。为首站的一个紫面大汉,长得虎头虎脑,敦敦实实,二目如电。韩宝、吴智广一看,脑里嗡一声,赶紧躲到陆昆身后:“大寨主,这——这就是童林童海川”“噢!他就是童林?”“对,这小子可厉害了!”人的名儿树的影儿,一说是童林,大伙儿全有三分怕意。
  院子里沉静片刻,陆昆赶紧迈步过来,高声喊喝:“我说你就是童林吗?”海川一笑:“不错,正是童某。你是何人?”“嗨,我乃清水潭的大寨主花面阎罗陆昆是也!”“陆寨主,童某来的鲁莽,因为事着急,事先没能打招呼,请您见谅。大概我来的目的不说你也清楚。我就为你身后的韩宝、吴智广而来。咱们打开天窗说个痛快话,把人给我,把镯子交出来,我姓童的二话不说领人就走,尘土不沾。您仍然是这儿的大寨主。你们该怎么治理怎么治理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如果不听童某良言相劝,庇护两个盗窃国宝的阴贼,我童林可翻脸不认人!”童林说话好似水萝卜就酒——嘎嘣脆。陆昆点点头:“童侠客,果然说话痛快。不过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,说的太轻巧了吧!你就没想想陆某能不能唯命是从?”“好啊,那么大寨主您打算怎么办?是文,是武?是水,是旱?你随便划道吧!”“好!我们不想别的,就想借此机会领教领教你震八方紫面昆仑侠!”说着话他一回头:“哪位弟兄把他拿下?”五寨主嗷一声就过去了,两把锤一碰,锵锒……“姓童的,今天我把你砸成馅儿饼!”他以为自己能耐最大呢,心说:刚才着了名的周老侠都不是我的对手,何况是你啊。他对童林是一点儿也没看起啊。
  再说童林,丁字步往那一站,瞪眼瞅着双锤,一看锤奔顶梁,把胳膊一横,往上招架。就这一招儿啊,把二位侠客都吓了一跳。震东侠侯廷一看,心里说话:贤弟你这是怎么了,你拿胳膊架锤呀,那能架得住吗?你就会十三太保、会硬气功,你也顶不住啊。别人也是这么想。尤其是这五寨主,心里高兴,心说姓童的,你是个二百五,你那胳膊碰我的铁锤能碰得动吗?我给你砸折了就得了,实拍拍就砸下来了。
  其实童林傻吗?不是那么回事儿。童海川这叫绝技。用胳膊一横,这是虚招,眼看锤要碰到胳膊上了,童林闪身把胳膊一竖,那锤呀顺着胳膊就滑下来了。童海川一翻腕子,啪!把锤杆给他抓住了,这时候,那锤也下来了。海川一转身,啪!把那锤也抓住了,微含一笑:“撒手!”五寨主一看,哟,我上当了,撒手,没那么便宜,你给我撒手。童林说:“你撒手!”往怀里一拽。五寨主说:“你撒手!”也往怀里一拽。这项永安以为呢,动力气你白给。我叫恨天无把恨地无环,天上有把我能把天拽下来,地下有环,我能把地球给你拎起来。我的劲儿有多大!你童林不白给吗?
  他想错了。童林叫紫面昆仑侠啊,要劲儿,那劲太大了。他连抢了三次那锤没抢回去。海川微微一使劲儿:“撒手!”往怀里拽锤,底下就是一脚,正蹬在五寨主小肚子上。五寨主哎哟一声撒手扔锤,摔倒在地上,口吐白沫是就地翻滚。
  童林这一脚呢,还留了情呢,要不留情把尿脬给他踢破了,膀胱都碎了。就是没使劲儿,这一脚也够重的啊。大伙把五寨主抱了下去,中医一看这肚子,好吗,当时就肿起来了,一个脚印在肚子上印着。大伙一看,多悬哪,这脚尖往里头一歪,一条命没了。实质上,童林这就是给留了情了。经过紧急抢救,五寨主才缓过气来。
  再看五寨主,连看也不敢看童林了,心说这老赶真他娘的厉害,一伸手我就趴下了。
  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晃大槊过来了,砸童林。几个照面儿让童海川一闪身把架杆抓住了,往怀里一带:“撒手!”紫面天王挺聪明,心说这招真厉害,不撒手底下就一脚,我跟老五一样,干脆撒手吧。他两手一抖搂,把槊撒手了。
  童林把大槊拿过来在手中掂量掂量,就这玩意儿还打仗?这叫什么兵器啊,一只手抓住槊把儿,一只手抓住槊头,往膝盖上一垫,哎!把这条槊撅了个对头弯儿,再看不是槊了,成了哪吒使的那乾坤圈差不多了。童海川把槊往地下一扔,当啷一响啊。就这一下不要紧,全给镇住了。谁不服童林啊。八十二斤半的大塑在童林手里头跟面条一样,要人叫他抓住了,还好得了吗?不但说清水潭烈焰寨的人服气,连后面各位侠客无不伸大拇指称赞:“海川真行!”童林把槊扔到地下之后就问:“哪个不服?过来。童某奉陪!哪个不服?”连问了三遍,无人回答。有几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哧,肚子一瘪把腰都塌下来了。心说够呛。
  四寨主银面仙狐老妖精古利古元吉,这小子最奸,一看形势不妙,来到大寨主近前,交头接耳秘议了一番。大寨主这才点点头儿,迈步过来了:“童侠客,高!我服你了,真高!今天我算开了眼了,才得知童侠客本领这么大,我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。您不就是要韩宝、吴智广吗?”“对呀!”“来人啊,拿下!”喽罗兵往上一闯,不由分说把韩宝、吴智广摁翻在地给捆上了。
  这两小子一见,吓得颜色更变:“大寨主,大寨主你可不能啊!大寨主留情!你你,这是什么意思?”陆昆没理他们,一伸手从怀里头把镯子拿出来,合盖打开,往空中一举:“童侠客,您是不是要的这个?”童林一看,可不是。“对,这就是国宝!”“好!童侠客,现在人赃俱在,我打算把人交给你,这镯子也交给你,看来是最为上策。不过呢,好说不好听,这话要传到外边儿去,叫大伙说童林威震清水潭烈焰寨,就两阵就全给吓趴下了,我这脸儿呀没地方搁,人前我抬不起头来,饭碗子我砸了。可怎么办呢?童侠客,咱们来个小小的赌斗,不知道你意下如何?”童林一听,小小的赌斗?这话什么意思?“大寨主,请你说明白一点!”“哈哈哈,他是这么回事儿,这镯子和人呢,我不能这样给你们,要想要不难,你们随我来,咱到个地方看看,然后再讲!”
  童林能叫他给镇住吗?点头答应说了声:“尔前头引路!”“好好好!”喽罗兵打着灯笼火把在头前引路,大寨主陪着童林,众人在后头相随。其实呀,童林心里明白,这小子要耍花招,但究竟是什么花招自己心里不清楚,又一转念:陆昆哪,嘿嘿,就是刀山我也上!真是艺高人胆大!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1:32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八回 达摩堂藏盗国宝贼 众英雄破机关暗算
话说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、震东侠侯廷侯振远、风流侠张子美、飞行侠苗润雨,连赛方朔周伦、周文、周武老少英雄十几位,跟着大寨主陆昆来到清水潭烈焰寨的后山,居高临下往下一看,有一座建筑物,盖得是金碧辉煌,占地足能有三亩大小,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物。等来到近前,大寨主陆昆用手一指:“童侠客请看!”众人抬头一看,上边挂着块横匾,有三个泥金大字:达摩堂。“哦,闹了半天是达摩堂啊!”陆昆吩咐喽罗兵把门推开,他在头前领着:“各位请!”众人鱼贯而入。但见这里边又雅素,又清静,灯火辉煌,照得如同白昼。陆昆一直把众人领进达摩堂,来到中央戊己土,就见正中央有位达摩尊者的塑像。你别看是像,跟真人在那儿站着一样,所不同的是比真人还高还大。就见达摩尊者身高一丈挂零,膀阔三亭,大肚囊子腆着,连鬓络腮带卷的大胡子,耳戴金环,相貌凶恶,身披袈裟,手提方便连环铲,目视远方。陆昆站住用手一指:“诸位看见没有,这是达摩堂的中心。我呀想把这位韩宝、吴智广就押在这儿,镯子也搁在这儿。童侠客如果能进得了达摩堂,破了这些机关埋伏,你就把韩宝、吴智广押着走,我二话没的说。那么,您要救不走怎办呢?我也把他们二位奉送,我留着没有用啊,把镯子还照样给你们。咱们就以达摩堂打赌为戏,其目的就是给我赏赏脸,将来消息传出去有人一说:嗨,韩宝、吴智广是经过达摩堂打赌之后给的。你们也不丢人,我也不栽跟头。我叫两全其美。不知童侠客肯答应否?”童林微含一阵冷笑说:“寨主,不就这么点事儿吗?一言为定!”他这话也说出来啦,震东侠一听,坏啦,心说:海川哪,你还是年轻哪!你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,你怎么就答应啦?你知这达摩堂里怎么回事儿吗?把韩宝、吴智广搁在什么地方?你说你一句话就说出来啦!当着这么多的人,说话得算数哇!咳哟,这不成心找着栽跟头吗?陆昆他要没有十分的把握,他能提出这个要求来吗?不但震东侠这么想,张了美等众人也皆有此心理。但是已经明啦,真是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
  陆昆一听童林答应得挺痛快,心花怒放,心说:姓童的,我叫你栽个死跟头!你能从这儿把韩宝、吴智广救出去,你也配!慢说是你,就是成名的剑客他也不敢点头答应啊!这回我是胜利在望了,慢说你童林,就是跟你的那一帮一伙全得栽到这儿。陆昆想到这儿,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。他怕童林反悔,马上把左手伸出来:“童侠客,君子一言,三击掌为准,好吧?”童林把左手也伸出来了,当着众人的面叭叭叭打赌三击掌。这就是古人的一个令,这就等于起誓,就等于立了文书、订了合同啦,谁也不能更改。哪一个更改了,将来不得好报应。击掌以后,童林就问:“那你把韩宝、吴智广搁在什么地方?”“咳,当然是达摩堂啦!童侠客请看,咱这戏请公开变。”就见陆昆身子往后一撤,在那明柱里一摸滑轮,明柱上吊下个环子来,像烧饼那么大,上有铁链。陆昆就拽这环子,就听这脚下嘎啦嘎啦直响。
  不知是什么东西转动,这地轰轰轰直颤悠,就见这达摩尊者逐渐逐渐地沉下去了,脚下的地往左右一分。闹了半天,这方砖都是假的,是木头刷的颜色。这玩艺儿是活的。达摩尊者沉下去之后,紧跟着升上来一个笼子,这笼子能有半间房大小,全是鸡蛋那么粗的铁条,一根挨着一根。反正往里看能看得清楚,里头往外看也能看得清楚,上边有大锁。陆昆亲自拿了把钥匙把锁打开,咔嚓一声把铁门开开,让喽罗兵搬了两把椅子搁在里边。“来,把韩宝、吴智广推到里边!”这俩人还喊着:“大寨主留情,大寨主饶命啊!您可不能这么做呀!”陆昆心里想:窝囊废!你们俩懂什么呢?把你们俩搁在这儿就保了险了,比你们在外边晃荡方便得多啦,不然,你们的命没啦!不容分说,把这俩人捆在椅子上,然后陆昆亲自伸手从韩宝的怀里把翡翠鸳鸯镯掏出来,当着童林和各位侠客的面亮了亮,“看见没,这镯子在这儿哪!”然后嘎嘣把盒子扣死,塞到韩宝怀里,然后把铁门关闭,嘎嘣锁上了,钥匙给了童林。“童侠客,给你吧。你们只要破了达摩堂,到了笼子跟前,就把这人救了。”说着话,陆昆又撤到柱子跟前一拽这铁环,嘎楞咔啦,咔啦咔啦,地板重新分开,笼子缓缓下降,重新沉在地底下。时间不大,那达摩尊者又出来了,地板合并起来,恢复原位。
  陆昆说:“诸位都瞧见了吧?就是这么回事。只要你们打到中央戊己土,一拽这铁环子,这么一变化,笼子一上来,人就归你们啦。我二话不说,敲锣打鼓把众位送出清水潭。”众人看得明白,这阵震东侠不能不说话啦:“我说寨主,这破达摩堂以多长时间为限呢?”“那老侠客您说吧,这个时间我不好定。十天半月、百八十天,那都由你们说。”震东侠一笑,心说:你再给长点也没用,“咱们这么办吧,明天我们来破达摩堂,一晚上的工夫,你看如何?”“好哇,你们现在破了才好呢!那明天一天,咱们可说好,掌灯为始,天亮五更天为终。到了五更天你们还没破了,那就怕破不了啦。你们再请高人再破,也是无济于事啦,因为它过了约定的时间啦。就是这一天,咱们一言为准!”震东侠点头,时间先定下来啦。另外,张子美也说:“寨主,明天晚上我们来破达摩堂,你可不准设置障碍,比如说你在外面层层设防。我们甭破达摩堂啦,光在外边我们都进不来。你看这事怎办?”“各位侠客放心,明天晚上我不设岗,而且专门派船只接你们送你们。你看看,通行无阻嘛。如果在路上耽误了,是我的责任,我负责;是你们的事,你们负责。”“嗯,那行啦,这件事也决定好啦。”然后众人撤出达摩堂,再在这儿呆着没意思啦。童海川一拱手跟陆昆告辞,陆昆还假情假意送了一程,一直把他们送到水边,大家拱手告别。等回到太平庄,老少英雄就座,童林就问周伦周老侠一一经过。周伦说:“别提啦,我把镯子都抢到手啦,又叫人家得回去啦。现在想起来,我追悔莫及呀!我们爷仨进了山,是这么这么经过。”雍亲王一听,说:“老英雄,你这算做到仁至义尽啦,这就够不错了!”鼓励了周老侠客几句,大家开始研究破达摩堂的事儿。
  贝勒一听,挺感兴趣:“什么玩艺儿?达摩堂,那怎么回事儿呢?”童林说:“爷,您不知道,我跟人家打赌击掌,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。”好哇,你看,胤禛还高兴啦。“海川,明天破达摩堂可带着我去啊,我也开开眼,瞅瞅这新玩艺儿。”一句话把大伙都逗乐了。震东侠笑着说:“爷,谁去,您也不能去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这可看不得!这是一个战场啊!凶杀恶斗,凶多吉少,不定得打到什么程度哪!那达摩堂看表面挺平静,实则不然,布满了机关埋伏:翻板、转板、连环板、脏坑、净坑、梅花坑、冲天刀、立天弩、走枪、销簧,各种埋伏全啦。一不慎掉下去,轻者带重伤,稍微严重点把命就得搭上。您说这是好看的地方?再者一说呢,我们没破了达摩堂还则罢了。据老朽估计,真要破了达摩堂,真把韩宝、吴智广和翡翠鸳鸯镯弄到手啦,陆昆是不是像说的那样,暗地之中还有没有阴谋,也未可知。这就叫‘人心隔肚皮,做事两不知。人嘴两张皮,反正都是理。’咱必须是未料胜先料败,往最坏处去想,也许明天血染清水潭烈焰寨,有一场最大的战斗,您老人家能跟着去吗?风险太大呀!”大伙都跟着说:“爷,您不能去,您就在家听喜信儿吧。”胤禛还不高兴啦,把脸往下一沉:“各位,莫非我成累赘啦?搁在这儿你们不放心,搁在那儿你们还不放心,你说我这不成了多余的人了吗了今天我也不是说两句过头的话,我爱新觉罗胤禛也不白给,也学过几招粗拳笨脚。我跟海川也没少学呀,十八般兵器不说样样精通,哪样我都拿得起来。破达摩堂,破不了,我给你们助威还不行吗?怎么说带着我比不带着强啊!话又说回来啦,你们把我放在家,你们放心吗?还得派俩人在这儿陪着我。老侠客,对不起,您那美意我可不领。”雍亲王一席话说得大伙儿没词儿了。童林知道雍亲王这人非常任性,他要说东就是东,说西就是西,谁也很难改变,所以就没言语,把这碴儿撇在旁边,继续商议破达摩堂的事儿。
  震东侠说:“呀,虽然咱没看见里边有什么奥秘,估计绝不是好破的地方,大家要作充分的准备。咱们都是谁去呢?”震东侠侯廷、二侠侯杰、童林童海川、风流侠张子美、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、铁掌李元,一算计,就这六个人去。周家父子担过一次风险啦,不适合再去,在家里看家。这贝勒爷乐意跟着,那也没有办法,那就得保护前往。大伙把这事商议已定,开始休息。
  到第二天白天大伙继续商议,盼来盼去,太阳往西转啦。众人饱餐战饭,准备起身。童林问贝勒爷:“爷,您跟着我们去吗?”雍亲王一笑:“海川哪,昨天晚上我又合计了合计,还是不去为妥。我不是怕别的,怕你们受累赘。你说你们统共六个人,再出来两个保护我,还剩四位,人手就更不够啦。干脆,我在家听信儿吧。”童海川这才放了心,一听雍亲王是通情达理,就这样把雍亲王放在太平庄,让周家父子加意保护。其他众人带着兵刃起身。你别听陆昆说“专门派船接送”,我们最好不坐他的船,走漏消息多有不便,所以大伙自己准备船。各位侠客上了船,八名水手荡桨摇橹,缓缓起程。离清水潭烈焰寨不远啦,天也就黑下来啦。
  他们来到后山,小船靠了岸,船往旁边一停,藏到芦苇之中,等候消息。单说六位侠客到了岸上,顺着小路往后山走。因为来过一次啦,轻车熟路,掌灯之时就来到达摩堂。震东侠飘须髯四外观看,就见空山寂寂,连个人影也没有。陆昆说话真算数,这块儿没有布置岗哨,随便大伙出入。东侠这才把心放下,迈步来到达摩堂正门,一看,这回这门可没关着,大敞大开,一眼就能瞅着中央戊己土的达摩尊者。要这么着也没设机关埋伏,几步就到眼前啦。实则不是那么回事。老少英雄迈步进了大门,刚来到达摩堂头一层门,耳轮中就听见空中咕噜叽叽叽,地板盖往左右一分,蹦!站出一个人来。众人吓了一跳,就见这个人两眼发直,拉的是跨虎登山不用忙的架势,把门给堵住了。大辫在脖子上盘着,身穿蓝色服,短衣襟小打扮,仔细一看哪,不是真人,这是木头人。您别看木头人,肚子里头有机关埋伏,脚底下有走轮销簧。这玩艺儿研究得地道,跟真人一般不二。震东侠说:“海川,你看见没有,这虽然是个假人,他现在把门口守住了,我们还得真跟它比试,不把它打倒,我们这门口还真进不去。”大伙一看,真有意思,那谁过去呢?铁掌李元说:“我过去吧。头三出没好戏,我来对付这个假人。”其他五位站到后面给观阵。
  单说李元老英雄把袖面一挽,迈大步来到近前,就见这假人连动都不动。但是你不管怎么说,你可过不去。这李元正往前走着就觉脚下一软,踩动了机关。这玩艺儿研究得真到家,机关一动,销器就犯啦。就见这假人往下一塌身,左掌一晃李元的面门,正手一掌,这掌叫单撞掌,正打李元的脑门。李元赶紧往旁边一闪,就见假人把掌收回,叭一转身,使了一个童子祥佛,又叫双撞掌,打李元的华盖穴。李元滴溜一转身,把双掌躲开,使了个凤凰单展翅,打这假人的软肋。这假人怎么也不像真人似的,躲不那么利索,让李元这一掌打了个结实,耳中就听嘎楞、嘎啦啦啦啦,假人嗖一声沉入地下,地板咔一声合上啦,打在这玩艺儿的致命处,自然它就不打了。您别看它不知道疼,但它这簧正是它的致命之处,打上它就不战了。
  李元一收招,回过头来捻髯大笑:“哈哈哈!……有意思,有意思!诸位咱们往里请吧!”大伙过了头道门,直奔二道门。说到达摩尊者近前一共几道门呢?嗨,八道。一面就是八道门,一共八面,八八六十四门。这就是按照八卦摆下来的,八八六十四卦。每道门都有埋伏。六位英雄刚到二道门,就听嘎啦一声,销簧这一响,从旁边蹿出一只老虎来。咳哟,这只老虎摇头摆尾,眼赛金灯,毛色光亮,跟牛犊子似的。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其实一看是假的。就见这只虎前爪往地下一按,尾巴立着,瞪着前边这六个人,正把道路给横住了。震东侠说:“看见没有,这玩艺儿研究得真好,不光有人,还有野兽。哪位过去战过猛虎?”飞行快苗泽腆着大肚过来了。“哎,把这家伙交给我吧!我这肚子也不小,它也够肥的,我来对付。”老少五位在后头等着。就见飞行侠把大带紧了紧,把头上的软包巾按了按,迈大步奔老虎。苗泽还爱开玩笑,一边走着还一边说:“喂,爷们儿!瞪我干什么?来来来,咱俩亲近亲近!”越来越近,脚下就踩动销器,就听嘎楞一响,销器犯啦。这只猛虎把大嘴一张,好像火盆似的,前爪一立,奔大判飞行侠便扑。这一招叫虎扑子。老虎那两只爪子都是拿皮子做的,外头毛都是真正的虎皮,但是爪子里头暗藏十把钢钩,比刀刃还快,打在身上,那是皮开肉绽哪!飞行侠说声“不好”,往下闪身,滴溜一转,老虎扑空,还没等飞行侠变换招数,就听嘎吱一声,老虎尾巴一摇,奔飞行侠的后背便打。书中代言,这尾巴是九节鞭制造的,外边包着虎皮,分量都重有百余斤,那家伙要抡起来抽在身上,骨断筋折。老虎的尾巴挂着风就到了。呜一声,飞行侠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,老虎的尾巴抽空了。等飞行侠往下一落,脚尖刚治地,老虎一调脑袋,屁股过来啦。这一招叫胯打,正是老虎的三绝艺。这胯里头是铁碗,这要撞到人身上受得了吗?不死就伤啊!飞行侠点地往空中一纵,这一屁股没碰着这行。这时候飞行侠跳在圈外,老虎归回原位。老虎还瞪着眼睛瞅着他,飞行侠一看这玩艺儿,觉得有意思啊。这玩艺儿研究得真好,跟真的一样,给我使了个老虎三绝,我看你下一步还能怎么的。飞行侠又往前凑近,等来到销器的范围之内,老虎又动啦,把大嘴一张,奔飞行侠的头部便咬。飞行侠往下一哈腰,老虎没咬着。这阵苗泽可就进了招啦,左臂一晃,右臂攒足了力量,使了个掏心掌,奔老虎的小腹打去,别看对待假东西,比真老虎动的劲还大。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,咔嘣、嘎啦啦直响,老虎肚子里的销器一犯,就见四肢一软,尾巴也耷拉下来啦,眼珠也闭上啦,脚下的地板盖往左右一分,老虎回归原地,地板嘎嘣合严。嗬,飞行侠乐着一转身:“各位看着没有?这玩艺儿有意思啊!看来这两道门没费吹灰之力!这八道门岂能挡住咱们哥六个啊!来,随我来!”
  老少英雄往里走,来到第三道门。童林童海川闪目一看:“哟,不好!众位注意!”为什么注意呀?就见第三道门那儿一拉溜站着五只猴子。这五只猴子金眼圈、黄眼睛,黑毛、白脖圈,比人这个头矮不了多少,爪似钢钩,面目狰狞,往那一站,正好把第三道门给挡死。童林一看,把别人都拦住:“我过去!”震东侠这人真不错,特别关照童林,怕兄弟脾气暴躁,有个马高蹬短,一摆手说:“不必!你用不着过去。”
  后事究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2:02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十九回 擒贼寇心切闯险关 被埋伏成功过七门
  话说他跟童林这一客气不要紧,二侠侯杰飞身已经跳过去了:“二位,你们都不用伸手了,交给我了!”震东侠一看二弟过去了,没别的说的啦。大家站住,给二侠侯杰观战。就见二侠侯杰晃着秃脑袋,满脸笑容,一边捻着胡子往里走,一边说:“哼,这回可好,我来对付个新鲜的,以一比五,戏戏这五只猴,我看你们有什么特长!”别看嘴是那么说,可特别注意,走来走去,踩到销器上啦。嘎啦啦啦,脚下一动,就见这五只猴子叭、叭、叭,按照东西南北中这五个方向站好了。“哟!”二侠一看,“变换队形啦,给我摆了个小小的五虎群羊阵。哈哈哈哈!今儿个我就破破这座阵,看看究竟怎么个厉害法!”二侠这也叫艺高人胆大。就见他把秃脑袋一晃,小辫一甩,脚尖点地,噌地往里边一纵,他奔正中央这只猴子来啦,左手一晃,右手翻掌,使了个二龙戏珠,用俩手指头抠这猴子的眼睛。您别看是假猴子,唉,那机器、销器都按真武术设置的,你怎么来,它会怎么躲。就见这猴子往旁边一闪,搭左爪子抠二侠的手腕。二侠刚往下一撤掌,它那只爪子就过来掏二侠的裆。二快使了个张飞骗马,嗖往旁边一闪,正好蹦到那只猴子的近前。那只猴子往前一纵就是一爪,二侠低了腰刚一转身,那三个嗖嗖嗖就上来了,叭叭叭就是六爪。二侠吓得直晃脑袋。“哟,不好!”他噌噌噌,左躲右闪,跳出圈外。咳,这玩艺儿有一个好处,你只要跳出圈外,销器一起来,这几只猴子就归回原位,纹丝不动了。
  再看二侠侯杰秃脑袋上汗下来了,吁吁直喘气。震东侠侯廷忙走到二弟近前:“兄弟,受伤了没有?咳哟,好玄好玄哪!二弟,你呀,就是不沉稳!你怎么能打正中央的猴子呢?你要这样一打,你腹背受敌呀!看来你还是没有经验。”“哥哥,那不这么打?怎么个打法?”“你在旁边歇歇,看我的。”震东侠疼爱兄弟,都这把年纪啦,一巳二弟有个三长两短,怎么能叫自己过意的去呢?危险自己来承担。震东侠把长大衣服甩掉。这老英雄稳稳当当来到几只假猴子近前,仔细看看先打哪个。先打东北角这个,以这个为突破口,然后继续往里进攻。震东侠有能耐,往里一纵身,脚下踩动销器。五个猴子滴溜一转,仍然摆好了五虎群羊阵。震东侠呢,不打正中这个,因为一碰它,腹背受敌,双拳难敌四手,咱靠着边上来。他奔东北角这猴子,往前一蹬步,探掌一打,猴子往旁边一闪身,操双爪抓东侠的前心。东侠滴溜溜一转,躲在这猴子背后,飞起来一脚,正蹬在这猴腰上了。就听见咔嚓一声,这猴子不动地方了,因为踢中要害,把销器给踢断了。与此同时,第二个猴子往上一蹿,奔东侠的后背。震东侠使了个黄龙大转身,哧溜躲在这猴背后探手一掌,奔这猴的后脑勺叭一声。震东侠使的是大力金刚掌,就这一掌,把猴头打下半拉去,猴也不动了。
  现在还剩下三只。那三只猴子往上一蹿,震东侠转身躲开,跑着打,别在当间儿叫包围了。这就是震东侠高明之处。接连着第三只、第四只、第五只全被震东侠击倒在地。那五个人在旁边看着,无不竖大拇指称赞。童林心里说:“我老哥哥手底下真干净利索,看来我得好好跟我侯大哥学习,人家发招稳练,比我经验丰富得多。”童林现在感到自己刚则有余,柔则不足,在这方面还不如震东侠。您看见没有?这就是童海川的长处,这人非常虚心,发现别人比自己高,就得服人家,跟人家学。
  闲言少叙,震东侠把第三道门的五只猴子打翻之后,地板一开,猴子沉入地下。地板合好,众人进了四道门。谁心里都揣小兔子,不知这四道门是什么玩艺儿。东看西看什么也没有,可是众人往前没走了几步,就见前面地板咔吧一声,嘣噎蹦出两位来。一看这两位可好,左丧门、右吊客,是两个吊死鬼儿。在那年头都讲迷信,这机关埋伏也按着神鬼打扮,左边这个一身黑,大尖帽子,能有二尺多高,脸也是黑的,眼圈是红的,舌头能有二尺多长,手拿哭丧棒,哭丧棒上全是马牙钉,叨在人身上受得了吗?右边这个一身白,高可过文,也是大尖帽子,脸儿煞白,舌头耷拉着,腰里系着麻绳,往手里一看,也拎着个哭丧棒,二鬼把门,正好把第四道门给堵上了。
  震东侠手捻须髯一看,真有意思啊:“各位,哪位过去比试比试?”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过来啦。“老哥哥都够辛苦的啦,把它交与小弟吧。”就见张子美在后边一伸手,把铁扇子拿出来了。他这铁扇子长二尺四,这玩艺儿可不是扇凉快的,看着像扇子,实则是兵刃,一共是三十六个股,要把它抖落开就变成三十六把飞刀,挂在一块儿就是一把折叠的扇子。这种兵刃是属于二十四路外五行的家伙,无论是招数,一切一切都与众不同。张子美人长得漂亮,面如银盆,浓眉大眼,花白胡子,个头儿、身条都标准,一看年轻时就是漂亮的美男子。就见张老侠客一不慌、二不忙,拿着铁扇子迈步过来,脚下踩动销器。就见俩吊死鬼滴溜一转,两根哭丧棒交叉着就砸了下来。棒上挂风,一个砸风流侠的左肩,一个砸风流侠的右肩。风流侠心想:我不躲,我拿扇子架一架,我看看这假玩艺儿有多大劲。老侠客这可叫冒险哪,把铁掌中扇子一横,这叫横担铁门闩。单臂用力往上一架,叫声“开!”把众人吓了一跳。就见张子美噔噔噔倒退了几步,正好出了这销器圈,机器不动了。两个吊死鬼回归原位,刚才怎么站的,现在还怎么站。“咳哟!”张子美就觉着膀臂酸麻的像坏掉了似的,把扇子拿到左手,活动活动胳膊,回头说:“诸位,别看是假的,劲头可不小,掌中那哭丧棒比铁鞭还沉,分量加重,这下可够我瞧的。”二侠客侯杰就喊:“张老侠客别发傻!你架那玩艺儿干什么?还得使小巧的招数。”张老侠客说声“知道了”,二次进了销器圈,俩吊死鬼咔啦一转身,哭丧棒又砸下来了,跟张老侠战在一处。虽然都是侠客,这能耐不能都一样,都是剑客也分三六九等。为什么张老侠客那么大名声呢?就是老头人缘儿好,他人品、道德、情操、义气各个方面都不在其他人之下。他仗义疏财,为朋友两肋插刀。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涵养,有容人之量,日久天长名声便传出去了。大伙赞成,给他送了个绰号叫“铁扇仙风流侠”。
  咱在这儿得补述一句,张子美将来有个儿子,这儿子叫张方,人送绰号叫“病太岁”。将来张方可得出世,这小子手使一把三黄吕祖透风锥,能打三支脉门弩。张方是叱咤风云了不起的人物,比他爹可高得多得多。您看张子美是正人君子,又不开玩笑,老头又和蔼。他这儿子“病太岁”张方可不是东西,一肚子坏水专门调理人,能耐大,坏主意还多,那也是童林的左膀右臂。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,单表风流侠。
  风流侠一个人一把扇子,力战两个假丧门,打来打去,转到黑色的吊死鬼背后,探左臂点它的穴道:“嗨,呸!”正戳到穴道上,咔嚓一声,黑色吊死鬼不动了。那白色吊死鬼往上一纵,风流侠往下使了个大哈腰,蹲下去,把手指头伸出来,在小肚子上戳了一下:“别动!”咔吧一声,真听话,不动啦。咱没说过吗,当初之时,研究达摩堂的这个主不但武术高,而且讲理。你别看是假人,打中要害它就不行了。风流侠飞身跳出圈外,地板一开,两个吊死鬼退回去,地板咔吧一声又合上了,恢复了原样。张老侠客捻髯大笑:“哈哈,我也算过了瘾啦!”大伙起身过了四道门,奔第五道门。
  可来到五道门近前仔细抬头一看,跟别的地方不一样,没有埋伏啊。二侠客说:“这怎么回事?”往前又走了两步,还是没有。难道说第五道门没有埋伏?怪哉,怪哉!眼看都要过了第五道门啦。二侠脚尖刚一落地,就听脑瓜上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地响,把大伙吓得魂不附体,全都甩脸抬头定睛观看。闹了半天头顶上飞下来两只鹰,您看这销器研究得妙不妙!在上头呢。那大鹰的膀子一扇呼,有三尺多长!浑身发着灰褐色,那嘴大钩子探出半尺多长,眼赛金灯、爪赛钢钩,两只鹰扑一打旋,把五道门挡住了。二侠侯杰一想刚才人家都露脸了,就我失败了,我好悬没叫那猴把我猴到那儿。相比之下我都不如这几位,不行,我得把脸儿找回来,两只鹰啊干脆我对付得啦。二侠侯杰没商议就过来啦,一掌奔左边这个鹰。这鹰一转身,哧啦一声,飞起来啦,探钢爪就抓二侠的秃脑袋。二侠脑袋往左边一纵,右边那鹰一打旋探爪奔后背,二侠刚一转身,那只鹰又下来啦。这玩艺儿可不好打,也该着这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不走运。你看,别人遇上哪都好办,他遇上哪个都麻烦。您不说五只猴子不好对付吗?这两只鹰更难对付,它在顶上转悠,你还得仰着脸、抬着脖子,两条腿有劲使不上哪。时间不大,就见二侠大汗淋淋,秃脑袋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淌。
  童林一看,别叫我二哥受罪啦,我二哥这人心肠最好,他又没打招呼。童海川一下就过来啦,喊声:“二哥,你闪在一旁!”他一拉老头儿的胳膊把他甩出去了。二侠知道童林是热心肠疼自己,也就不必再争了。
  再看童林转身躯,两只手一划啦,把两只鹰的爪同时给抓住了,用力往下一拽,咔啦往左右一分,咔吧咔吧给拽折了。童林甩膀子往地下一扔,叭叭把两只假鹰给摔扁啦,那还动弹什么劲呀!二侠一看:“海川的能耐比我大得可不是一点半点,想当初在地坛之时,我们哥俩相遇,海川的能耐不如现在,曾几何时比我差了一大截。可长江水后浪推前浪,上年纪的人赶不上年轻人喽。”二侠是心服口服。
  过了五道门,来到六道门,童海川仍然在头前带路。冷不丁的,从门旁边哧溜站出一条大汉来,六个人吓得赶紧站住了,借着墙壁上的灯光一看,嗬,这大汉高可过丈,膀阔三亭,粗胳膊大腿,下身穿着蹲裆滚裤,扎着腿带,蹬双洒鞋,光脑瓜剃得倍儿亮,方面大耳,浓眉大眼,上身穿着褡裢,就是像那大帆布坎肩,腰里系着麻绳,就是摔跤时特制的那个服装。“嗬!”摔跤的这位叉着腿往那儿一站,攥着两只拳头盯着几个人。当然啦,这位也是个假人。童海川一看,说:“这还真能研究啊,连摔跤的都来了,我得对付它!”童林紧走两步,奔这假人而来。童海川心想:别看我会武术,这摔跤还是外行,究竟我看这假人有什么能耐。他脚下踩动了销器,就见这假人倏一探臂,身子一摇,伸出两只手奔童林的肩头,抓童海川的衣服。童林赶紧往下一蹲身,用两只手往下一拨拉,拨云观日。“嗨,开!”,它往外一拨拉,海川又两手一并,这一招叫“老君关门”,奔这家伙前心。您别看摔跤的这假人身子还挺利便,滴溜一转,童林双掌扑空,叭一声,让这摔跤的一巴掌揪在童林的后背上,一转身,腿一个别子就要使倒背口袋,比真人还快当。震东侠吓了一跳:“海川,意思是什么,你注意!”其实童林早有防备。童海川一看被人家把后背抓住了,赶紧一伸手,按住他那只假手,屁股往下一使劲,使了个千斤坠儿,那个假人连背三背没背动。
  正在这个时候,扑楞又蹦出个假人来,穿着打扮及模样跟刚才那个一样。它从后边扑上来,嗨地一声把童林腰给抱住了。这下子把大伙可给吓坏了,心说:这到底几个呀?海川这不要吃亏吗?童林又觉着腰这一抱住,力量非常大。童海川用力往下一沉,舌头顶上牙膛,使了个老龙抖甲。这招可真厉害,两个肩膀一抖,屁股一晃,嗨,把这两人全甩开啦。刚甩开,扑楞、扑楞左右又出来俩,像钳子一样,把童林的两臂给夹住了,甩出的那两假人又返回来,一个抱脖子,一个抱腿,就像四把钳于一样把童林给夹住了。二侠侯杰实在沉不住气啦:“海川,怎么样?不行,哥哥我帮帮忙!”童林心说:您吵吵什么哪?用得着吗?慢说是假人,就是真人我也不在乎呀!就见童林使出了丹田气,肩膀一晃,脑瓜一扑棱,晃动双臂,这招可够厉害的。这叫“野马狂飆风势”。他把混身的功夫全运用到两臂和腿上,叭一转身,把四个假人打翻在地,仰面朝天,纹丝不动。童海往下一撤身,脚底下销器咔啦啦一响,地板裂开,四个假人沉下去,然后地板又慢慢合在一起。第六道门算闯过去了,童林那鼻凹鬓角也见了汗啦,刚才使的是真劲儿,不然的话就很难摆脱。
  童林明白,这玩艺儿得利在速战,脑袋反应迟钝,动作一迟慢,今儿非吃亏不可,让这四个假人就得把自己分了尸,因此才使用了自己的绝艺。大伙定了定神,稍微喘了喘气,这才赶奔第七道门。震东侠也知道大伙儿都累坏了:“海川,你在我后面站着,这七道门不管是什么,交给哥哥我了!”“哥哥,不不不!”童林一想:哥哥是好心,我硬逞能老在头前,让大伙看了也怪不好的,这才退了下去。震东侠来到第七道门,刚踩动销器,就见出来俩人,左边这个细高挑儿,白净脸。你别看这是假人,跟真人一般不二,手里头捏着一条花枪,枪尖子长有一尺三,一团红樱,枪杆是白腊杆子的,上面用花布缠着,手握大枪,骑马蹲裆式,往那儿一站。在右首有一人怀抱鬼头刀,是个矮胖子,目视前方,把刀举得挺高,拉着架子把道路横住。震东侠明白这种招数叫单刀群枪,一个人要对付两件兵器。其实东侠腰里头佩戴宝剑“小庭锋”,要拉出宝剑来对付这两个那毫无问题呀。因为他这把宝剑太快了,切金断玉,削铁如泥。但是震东侠没那么办,那显得多丢人哪?对付假人还用宝家伙?今天我就看看单刀群枪的厉害,我要徒手搏斗。老爷子飘须髯往前一纵,两臂交叉,目视这两个假人,可这阵儿就进了销器圈了。只要你到这个圈之内,假人才能动;你要退出去,销器没犯,人家不动。可话又说回来了,不动你也过不去呀,正堵在这儿。震东侠觉着脚下销器一迈,就见没枪那个假人扑楞一抖,一道寒光奔震东侠肋下便刺。东侠滴溜闪身往旁边一躲,脑后摘瓜又是一刀。这假人是机械的动作,虽然拙笨,可速度却比真人快得多。震东侠觉着脑后生风,就使了个缩颈藏头,咳哟,往下一撤身,枪又到了,啪一声,直奔东侠的后腰。东侠刚往旁边一躲,倏一声,刀到了,这叫拦腰斩。震东侠脚尖点地,滴溜往空中一纵,刀枪全躲空,纵身跳出圈外。这就叫一个照面。咳呀!东侠定定心神,先沉了沉气,就见两个假人咔啦咔啦两声恢复原位。震东侠一想这玩艺儿真厉害呀,你看是假的,比真的还快。这回我算有了底啦,二次再对付你们。老英雄沉稳了之后,二次进入销器圈,来到里边会斗两个假人。打来打去震东侠一伸手把花枪的枪杆抓住,用另一只手把假人的腕子卡住。东昆仑双臂较力喊了一声:“嗨!”就这一下不要紧,把两假人的胳臂都给拽下来啦,咔啦啦,嘎啦啦,俩假人一摘膀子不动地方了。后边几位侠客一齐鼓掌喝彩:“好,打得漂亮!”东侠把两只假胳膊往地下一扔,转身跳出圈外,就见地板嘎吧一响,两个假人不见了。地板闭合,过了第七道门。
  盗宝贼寇究竟抓到与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2:30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十回 过八门全力战达摩 揭骗局火速追贼寇
话说童林等六位侠客大闹达摩堂,过了七道险关,再往前走就来到第八道门。
  大家定睛一看,仍然跟前七道门一样,表面上什么也没有,可不知道这儿埋伏着什么。铁掌李元心疼童林,从后边走了过来:“兄弟!你连上了几阵,够瞧的啦!老哥哥替你打打下手,你到后边歇歇。”童林一笑,退在后边。李元稳稳当当的往前紧走几步,用脚探着,两只眼睛滴滴溜溜乱转,防止两边有什么机关埋伏。他突然觉着脚底下一软,嘎吧、嘎啦嘎啦直响,果然销器犯了。就见地板往左右一分,扑噜一声,从下边跳出一条金花大蟒。这条蟒足有碗口粗细,摇头摆尾把去路挡住。这玩艺儿跟活的一样。李元明白,蛇这种东西最厉害,武术当中吸收了它不少特点,比如人身如蛇形,腿如钻。还有一种蛇拳,都是从它身上吸收的。李元精通掌法,因此心里有底,往前一晃身,一捻蛇的面门。再看这条蛇,喳啦啦,像旋风一样,就地一转圈,把尾巴扬起来,奔李元腰部便打。李元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,尾巴走空。但是铁掌李元明白:不管怎么打,你别让尾巴把你卷上。一给缠上,那就算完,所以他身形转动,左右躲闪。这条蟒,叭叭叭叭,连缠带统没缠上。后来李元使了个单凤朝阳,使足了力量,这一掌正拍在蟒头上耳轮中,就听叭、扑噜噜,大蟒倒地,一动不动啦。因为这一掌打中要害,把脑袋给打碎了。要不怎么叫铁掌李元呢!那手上铁砂掌是够厉害的。李元跳出圈外,销器一响,大蟒进了地里头,地板合严。咳呀!众人长出了一口气,谢天谢地,总算过了八道险关。
  再往里走,就是中央戊己土达摩堂。谁也没言语,但是心中都有数。这是中心,最难过的就是这一关。倘若把达摩尊者再给制服了,这就是彻底的胜利,韩宝、吴智广、翡翠鸳鸯镯就算到手儿啦。但是要过这一关谈何容易,因此人人面色严肃,心情紧张。利用这个机会大伙儿平平气,定定神,运用元功准备决战。咱们说过,中央戊己土这儿站着达摩尊者的塑像,虽然是假的,但跟真的一般不二。就见达摩尊者身高过丈,膀阔三亭,碧眼红髯,散披着衣服,露着大肚子,赤着脚,带着耳环,手持方便连环铲。这条大铲就像现在的特号大铁锹一样,铲头长一尺八,宽一尺二,三面是刃,连錾大月牙带在一块有一丈三尺多长,光这条铲的分量就够瞧的啦。老少英雄明白,这动拳脚不好使,必须得动兵刃,因此一撩衣服全把家伙拉出来啦,怎么个打法谁心里也没底。震东侠把大伙叫到眼前:“几位商议商议。”东侠说,“我先试试,我要不行再换你们哥几个。”这就是震东侠的长处,有危险他头一个儿,不能让朋友出了事。大家明白东侠的心情。童林不答应:“老哥哥,还是我来吧,您老人家也够累的啦!在旁边给小弟观敌叫阵。”“不行,海川哪!你刚过了三关,已经够乏的啦。我都缓过劲来啦,没事。我不行,兄弟你再接着。”东侠打定主意,拽出宝剑“小庭锋”,浑身上下紧衬利落,飞身形,就过去啦,谁也拦不住。东侠脚一落地正好踩在销器上。这块儿的销器可复杂,因为方圆也比较大,分成八面,就见达摩尊者这尊像嘎啦一响。这一响不要紧,登楞、忒儿……先转开啦,转的速度就像飞车轮一样,人转铲也转。那要碰上不就完了吗?东侠往下一哈腰,等转动的差不多啦,就见达摩尊者把铲向空中一举,奔震东侠顶梁便拍。那要是拍上就拍成馅儿饼了。东侠赶紧闪身往旁边一躲,没敢拿宝剑接,因为这兵刃的分量相差悬殊,这小宝剑怎么能接得住呢?只能闪、转、腾、挪,这一铲走空了。就见达摩尊者后把一分,前把一抓,倏!拦腰斩,奔震东侠的腰部扫来。震东侠垫步拧身往空中一纵,大铲走空。老侠客刚落下去,就见达摩尊者扳铲头现铲转,明晃晃的月牙奔震东侠的前心便扎。东侠一看,来势甚猛,躲闪已经来不及啦,只好咬着牙把宝剑一立,双手抓住剑,用力往外一拨,说声“开”,宝剑平着正碰在大铲上头。但见火星四冒,把震东侠震得膀臂酸疼,噔噔噔退出圈外。这达摩尊者嘎吱一响回归本位,原来什么架势还是什么架势。
  童林一看,不好,忙问:“老哥哥,您受伤了没有?”“咳呀,受伤倒没有,这家伙劲够大的。”“还是交给小弟我,您在这儿歇歇。”还没等童林过去,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晃铁扇子上去了:“我试试!”他脚下踩动销器,就见达摩尊者呼呼呼带柄把铲,不容你缓缓空儿。风流侠闪、展、腾、挪,施展小巧的本领,用铁扇子遮、拦、弹、架,也就是七八个回合,累得浑身是汗。大判飞行侠说:“看我的吧!”这苗老侠客上去啦,替换了张子美,十几个回合也有点招架不住了。这阵童林就把双钺准备好啦。童林想:人家这些人为什么?还不是为我帮忙吗?倘若人家有个三长两短的,我居心何忍呢?自己的梦干脆自己圆。童林想到这里,高声喊道:“各位哥哥,你们本领高强,无须跟一个假人动手!看小弟我的,别人退下,给童林观战!”还得说是童林,一个是年轻,血气方刚,也是功夫深厚。童海川施展开双钺的本领,脚下使的是转大树的功夫。嗖、嗖嗖,身形如同闪电一般,跟这假达摩尊者战在一处。也就是二十几个回合,就见童海川飞身往空中一纵,双钺一并,往里便递,正好扎到达摩尊者的两眼睛上头。呜,咔吱一声,把童林吓了一跳,飞身形跳出圈外,定睛观看,就见达摩尊者仰面摔倒在地,嘎啦脚底下销簧一响,一动不动了。震东侠哈哈大笑,说:“贤弟呀,还是你行啊!我等老矣!”童林一笑说:“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,我这能耐比几位老哥哥那差得多得多!”众人知道,童林这是客气。震东侠说:“妥啦!闯过八关、力胜达摩,咱们卸掉千斤债,赶紧动手捉拿韩宝、吴智广。那达摩尊者沉下去,出来个铁宠子,韩宝、吴智广全在那里头呢。咱们干脆按人家那方法办。”震东侠来到柱子旁边抬头一看,果不其然,上头有个铁链吊着个环子,能有烧饼那么大小。震东侠用手指头抓住铁环子,用力往下一拽,咯噔一声,脚下销器动啦,嘎啦、嘎啦、嘎啦,脚下地板裂开了,那个假达摩尊者沉下去了。时间不大,一个笼子在地底下升起,里边捆着俩人。童林一看,心花怒放,总算盼到了此时此刻。等笼子停稳当了,童海川打怀里把钥匙拿出来,嘎蹦一声,把锁拧开,把铁门拉开,来到里边用手指点:“韩宝、吴智广,你们二人也有今天!”啊!一下把童林惊呆了。什么原因?捆着的两个人不假,不是韩宝、吴智广,是另外的两个年轻人。他俩嘴堵着,捆在椅子上。童林能不吃惊吗?这时候,各位侠客也看清了,不由得人往上撞。心说:“陆昆哪,闹了半天你是个小人啊!你把我们大家都给欺骗了!你把韩宝、吴智广搁到哪儿去了?像这样说话不算数的人可杀不可留。”二侠说:“先别着急,把这两人放开,问问就知道了。”把这两个人放下来,把嘴里堵着的东西掏了出来。童林就问:“你们两个是谁?韩宝、吴智广到哪里去了?”“这……”这俩小子吞吞吐吐还不想说。二侠侯杰急了,提溜着他们两人的耳朵问:“说不说?不说我把你们俩的耳朵给扯下来!”“老侠客,我们说,我们说!”“快说!”“是这么回事,昨天你们跟大寨主打赌击掌,今天破达摩堂是不是?这……这儿的人也都听到这个消息啦。四寨主古利古元吉专门负责在这儿监视着各位的行动。你们在明处,他领着我们在暗处盯着。原以为你们破不了达摩堂,也可能就是一道门、二道门,至多三道门,你们不死即伤。哪知道你们本领高强,把八道门都破了,最后还力胜了达摩尊者。我们四寨主古利大吃一惊。当时他想了个招,领着我们顺着地道就到了这下边,把铁笼子打开,把韩宝、吴智广放了,让我们哥俩在这儿顶替。您说,寨主爷的话我们敢不听吗?就这样把我们哥俩给捆这儿啦。这就是以往的实情。”众人听完了,气得火冒三丈,心说:这贼就是贼,到什么时候这贼性不能改呀!现在人证物证俱在,岂能与你等善罢甘休!侠客们大伙商量一阵,带着这俩喽罗兵离开达摩堂,转身奔分赃厅。
  咱们简短捷说吧。轻车熟路,时间不大就到了,大伙跳在天井当院,童林把双钺一分,高声喊到:“呔!姓陆的你出来!姓古的你给我出来!童林在此!”屋里头干什么呢?大寨主陆昆正在埋怨老四古元吉,正在这儿拌嘴呢。刚才那喽罗兵说的不是瞎话,古利这家伙怪不得叫老妖精呢,真不是东西。他跟韩宝、吴智广有特殊的关系,这小子受了重贿啦。韩宝他们把多年的积蓄都给了古元吉,同时还向他许愿:“只要保着我们哥儿俩平安无事,这一对镯子给你一只,我们哥俩留下一只。你看怎么样?”古元吉贪心太甚,就这么答应了。表面上他在这监视童林等人的行动,暗地之中他做好了准备,心说:“你们破不了达摩堂最好,一旦破了,我就抽梁换柱,把这哥俩救了。我大哥不答应,我再顺说他,用理用话把他给套住,他也得帮忙。”您说这小子多坏,他干这事儿背着陆昆,所以他把韩宝、吴智广带了回来。见着陆昆一说这经过,陆昆勃然大怒:“四弟,你怎么能办这事儿?背信弃义,这是我们江湖人最反对的一条!人无信不立,红嘴白牙都跟人家说好啦!你没看见我跟人家童林都打赌击掌了吗?你这么做,要叫人家找上门来叫我怎样回答?”古利还说:“大哥您心眼太实啦,跟这帮人讲什么信用啊?说个不好听的话,咱们是贼,他们沾着官气,跟咱们是水火不同炉哇!像这些人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人,咱就是把韩宝、吴智广交给他们,他们还得有下文。看见没有,紧接着领兵带队攻打咱们清水潭。哥哥您心眼别太实了,一不做,一不休,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。童林他们不来则罢了,他们要是来了,干脆您把脸一翻,就把他们乱剑分尸,永绝后患。您说这有多好呢!”大寨主说:“不行!这么样做,太不够人味儿了!”正在这儿叽咕的时候,童林他们来了。
  在院子里一喊,叫大寨主真是左右为难。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同意四寨主的意见:“大哥,事到如今,不打也不行啦!干脆别为难啦,把脸往下一撂,跟他们翻脸得啦!”众贼人拉家伙,呼拉一声拥到天井大院。你说陆昆怎么办?虽然说自己身为大寨主,可是孤掌难鸣啊!不能因为这种事把弟兄们给得罪了,只好厚着脸皮,手托钢叉来到童林的近前:“啊,童侠客!”“呸,陆昆!你还是个人吗?你鼻子下头是嘴还是粪门?你我二人打赌击掌时怎么说的?时隔一两天就变卦啦!看来你是贼性难改!你为什么要偷梁换柱?为什么言而失信?怎么回事?!”“我的……我的……他我的……”陆昆没词儿回答了。本来吗,理在这儿摆着呢。后来他没办法了,只好厚着脸皮恼羞成怒:“哇呀……童林哪,你别往下说啦!这是清水潭烈焰寨,我是这儿的大寨主!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?你管得着吗?干脆告诉你吧,韩宝、吴智广是我的朋友,我就是不给你!”童林一听,实在压不住火了,分双钺往上一纵:“好啦,既然你不讲信义二字,咱们就以武艺论短长广!”嗖一声,就是一钺呀。这大寨主呢,太怕童林了,准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,今天是没办法,硬着头皮晃钢叉应战。也就是七八个回合,童林滴溜一转身转到他背后,抬起脚来就是一脚,正好蹬在他屁股上。大寨主咕咚摔倒在地,童海川用双钺逼住他的脖子:“别动!”童林手颤了颤,往里一推,他脑袋就会掉的。但是,童林又一琢磨,不能这么办,我看陆昆这人还不是罪大恶极的,可气倒是可气,但还不至于掉脑袋。“陆昆!你是想死还是想活?”多大的英雄到这会儿也不英雄啦!
  陆昆一瞅童林两眼珠瞪得一般儿大,满眼睛挂着血丝。他是真急啦,我要是说个不字,他手腕子往下一挫,脑袋就搬家啦!我活到四十岁啦,活得上挺高兴呢,没事儿我找死于什么?干脆我说两句软话吧。陆昆想到这儿,一着急还说错啦。“啊,人生在世,哪有想活之理?”说完了,自己一琢磨,这话不对,我说错了,马上改口道:“人生在世,哪有想死之理?”“好,既然想活,你看今儿个这事儿怎么办?”“哎呀!童侠客高抬贵手,我把韩宝、吴智广交给你就得了!”“那你马上发话!”“是!”陆昆在地上躺着,回过头来喊:“二弟、三弟、四弟、五弟,你们听哥哥的话吧!快捉拿韩宝、吴智广,交给童侠客!”二寨主一看,大哥要丢命,也改变了主意。“好大哥,小弟马上照办!来人哪!把韩宝、吴智广拿下!”“是!”喽罗兵闻风而动。回头再一看,韩宝、吴智广踪迹不见,刚才还在这儿呢,一转眼就不见了。不但这俩贼没啦,连银面仙狐老妖精古利也没有啦。二寨主周佩马上明白了,他们仨跑啦。“大哥!老四领着他们俩跑啦!”“啊!什么时候跑的?”“我看,刚才还在这儿呢,大概跑不多远。”童林一看这是真的,二寨主没说瞎话。事在紧急,不容他再考虑,童林一拉腿让陆昆站起来。海川飞身形就上了墙,然后再一弓身上了大厅,手搭凉棚定睛瞅看。他突然发现在西北角上有几条黑影闪动,根据经验判断,一定是韩宝、吴智广和那个古利古元吉。事到如今,童林不顾一切,哈腰就追,时间不大就要追上啦。童林定睛仔细一看,真的就是韩宝、吴智广,便高声喊喝:“你们给我站住,尔等往哪走!”韩宝、吴智广、古利回头一看是童林,吓得魂不附体。“我的娘啊!”嗖嗖嗖……拼着命往前跑。
  书中代言,这件事坏就坏在古利古元吉身上啦。这个小子真狡猾,他原以为把韩宝、吴智广救出来,顺说大哥,全山寨的人一心一意对付童林,要那样、来也没有什么危险存在,因为山上人多呀。可是他发现,大哥陆昆摇摆不定,倘若他要倒向童林那一边,那可就坏啦!方才他带着韩宝、吴智广在旁边观阵,一看大哥躺下了,就知道完啦,大哥肯定得变。因此,他一拽韩宝、吴智广,趁着别人没注意,他们仨跑啦。往哪儿跑呢?他们自己都不清楚,反正先离开清水潭烈焰寨,他们另想出路。没想到童林追得这么快。童海川的武艺,他们是清楚的,就是三个人也不是童林的对手哇。
  贼寇下落究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2:5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十一回 盗宝二贼水中落网 鸳鸯宝镯险境复得
话说三寇一见童林追来,吓得魂不附体,玩了命地往前跑,忽然听见哗哗哗水声,闹了半天来到清水潭的水边上啦。三寇眼睛一亮,甩掉长大的衣服,连合计都没有,嘣嘣嘣,一齐跳进水里,打算借水逃命。
  可这个时候,童林就追到了边上。你别看童林能耐这么大,但不会水,干着急没办法,急得咣、咣、咣直跺脚,仰天长叹:“唉,眼睁睁瞅着三寇逃走,我童某无能为力,真正急死我也!”童海川正着急呢,正巧,顺着水面上来了一只快船。就见水打船帮,船压水浪,船上有十几个人。童林的眼睛好使,这阵儿的天气似亮非亮,东方稍微有点曙光,海川借着这点光往船上仔细一看,他高兴了。船头上站的并非别人,正是自己的宝贝师弟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,就是那傻师弟牛儿小子。在他的身后有夏九龄、司马良、穿云白玉虎刘俊、泥腿僧张旺、阮合、阮壁、邵甫、徐云,还有几名伙计,一瞅,这帮年轻的都来啦。童林就喊:“船上是师弟吗?是于和于宝元吗?”一下子叫傻小子听见啦,把脑袋一扑棱:“谁呀?问你是哪一位?”“我是你师兄童林!”“咳哟!哥哥呀!我可想你啦!快点,快点!找我哥哥去?”这船是其快如飞,就靠了岸。小弟兄噌噌噌都跳下了船,呼啦一下把海川围住,叫师哥的,叫师父的,叫师叔的,行礼不迭。童林挨个儿把他们都搀起来。特别是那牛儿小子,抱住童林不撒手:“哥哥呀,我可想你啦!怎么不带着我呢,再见不着你,牛儿小子这条命都没啦!”咳呀!童林一看,这人真心实,心里头热乎乎的不是滋味。
  书中代言,这些小弟兄从哪儿来?一支笔难表两家的事。在前文书说了,穿云白玉虎刘俊带着泥腿僧张旺、阮合、阮壁、徐云、邵甫,押着一支镖赶奔北京。等他们到了北京,顺利地把买卖做了。
  刘俊知道杭州擂没结束,人手不够用,老师身边也没人,干脆快回去听候使用,为了快交接,小哥几个就往回赶。刘俊想了个办法,跟这小哥几个商量:“你看来时咱们押着一支镖,那玩艺儿赘腿,咱们回去轻松愉快,没有赘腿的地方,我们六个人比赛比赛脚劲,你们乐意不乐意?”
  “怎么个比赛法?”“看看咱们谁腿快,谁能跑回杭州,那才叫英雄呢!”其实练武的人都互相不服气,大伙心里话说:刘俊,别看你拳脚好,要讲究脚力,你未必占先。这哥几个都暗作劲,因此,都点头答应了。实质上呢,正好中了刘俊的计。
  这六个人这一比赛可了不得啦,全施展开“陆地飞腾法”,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天,拼命往家跑。你想想,刘俊叫穿云白玉虎,又有劲又有能耐,脚底下又快,自然就抢在前边去啦。那几个人也不示弱呀!像泥腿僧张旺,那脚底下的功夫也正经有两下子。徐云叫“万里烟云一阵风”,你想这脚有多快?邵甫、阮合、阮壁都不含糊,可以说是齐头并进,谁也没把谁落下多远。就这么样他们一阵风跑回杭州,进了城到镖局子门前一看,嗬,字号改啦,改成“双龙镖局”。镖局子门口是悬灯结彩,油漆彩画焕然一新。哎呀,买卖这个兴旺劲儿就甭提啦。他们几个等进了镖局子,伙计们一看:“少侠客回来啦!少侠客回来啦!”他们赶紧相让。见着两位镖师,总镖师是黄灿,副镖师是潘龙。你看走的那时候还不是那么回事儿,刘俊就一愣,问黄灿这是怎么回事。黄灿说:“你不知道哇,这变化有多大!现在杭州擂已经结束了。我师父、侯杰师叔、童林和北侠秋田商议好了,为了使两家镖局子永远不发生纠纷,现在两个镖局子合成一个啦,叫‘双龙镖局’。你没看字号都改了吗?我跟潘龙两个人共同负责,最近还要派专人到北京去设立一个分号,由我跟潘龙共同执掌。现在一天云彩都散啦,大伙握手言和,全没事儿啦!”哎呀!大伙一听挺痛快。“那么,”刘俊就问,“我师父哪里去了?”黄灿说:“你别着急呀,咱们接茬儿往下说。现在你师父、我师叔特别着急呀,就想要捉拿韩宝、吴智广,早日把这官司了结,现赶奔清水潭烈焰寨了。不光他跟贝勒爷去啦,其他的侠客和我师父他们跟着帮忙去了。临走前留下话啦,说你们回来以后也赶奔三岔河口太平庄去找他们。”“啊……”刘俊这才明白了,洗脸、漱口、吃饭,小弟兄们打算忙活完了在后边紧赶。
  正在这时候,咣当一声门开了,从外边闯进一人,进屋就吵吵:“我说你们尽说瞎话糊弄我!我师兄上哪去啦?再不领我找我师兄,我把房子拔了,我把东西都砸了!”说着话把八仙桌子抄起来啦。刘俊等一看哪,非是别人,正是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。刘俊赶紧过来啦:“师叔,您一向挺好哇?您快把桌子放下,别砸呀!咱们都是自己人。”牛儿小子把桌子放下,看了看刘俊:“喂!我怎么瞅你这么眼熟啊?”“嗨!怎么不眼熟哇,咱们不是在太湖见过面吗?您师兄童林不是我师父吗?我叫穿云白玉虎刘俊么!”“咳,对啦,咳,小虎,对对对,咳,对,他妈的,这几个小子都在这儿呢。”泥腿僧张旺、阮合、阮壁大伙都过来,都见过于和。于和伸手把刘俊抓住啦:“我说虎哇,快领我找我师兄去,都把我想死啦!找了好几天啦,我都没见着。”刘俊说:“我们要起身就带着您,咱们一块儿去。”问黄灿,黄灿说:“你们不知道,因为童侠客走的太着急啦,没带他这位师弟,这不是还有两位,一位叫夏九龄,一位叫司马良,让这三位在这等你们,说等你们回来以后凑在一块儿再去找去。”刘俊哪,这才听明白。咳,说话之间脚步声响,从外边进来两个漂亮小伙儿,哟,这俩小伙长得这个水灵劲就甭提啦。前边这小伙身量稍微高着一些,新剃的脑瓜皮锃明油亮,一条黑大辩儿当啷到屁股蛋下面,脸如银盆,宽脑门尖下颏,一对水汪汪的大眼,瞅着那么透亮,那么潇洒。后面那小伙长得粉嘟嘟的面皮,一对水汪汪的大眼,还带着两个酒窝,像姑娘似的,但是眼角眉稍带着千层杀气,百般的威风。黄灿给介绍:“你们认识认识吧!这可不是外人,这就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童侠客新收的两个得意弟子。前边这位叫司马良,后边这位叫夏九龄,二位呀!这就是你大师兄穿云白玉虎刘俊。”夏九龄、司马良赶紧过来给大师兄施礼,刘俊把他们搀起来,年轻人见面格外的高兴啊。刘俊说:“二位师弟我来再给介绍介绍。”这才跟其他的众人见面。还没等说两句话呢,牛儿小子又叫唤起来啦:“你们老叨咕什么呢?还不领我找我师兄去?”刘俊说:“师叔您别着急,我们说会儿话儿,马上领您就走。”后来弄了点吃的给于和于宝元堵住嘴,他算安定下来啦,说走也不能这么着急呀。刘俊得摸清情况,当天晚上跟黄灿详细打听,黄灿就把杭州擂怎么解散的,始末缘由说了一遍,告诉他三岔河口太平庄在什么什么地方,你们去找一个老侠客叫周伦。刘俊把这些情况摸清楚了,这才放了心。当天晚上无话,准备第二天早晨起来走。
  这于和于宝元睡到半夜他起来啦。“走哇,走哇!天都亮了!”拽这个辫子,拧那个鼻子,把大伙全给折腾起来啦。众人哭笑不得,走就走吧,就这样大家草草地梳洗已毕,跟着于和于宝元,各提家伙跟黄灿告辞,离开杭州赶奔三岔河口太平庄,一路无话。
  他们在半夜前儿,到了太平庄啦,也不能蹲街头哇,按照地点打听吧。后来把周家的门砸开,这才找到老周家。家里头,老周家一家人都没睡觉,正陪着雍亲王胤禛闲谈呢。什么原因呢?胤禛心着急呀,童林六位侠客赶奔清水潭烈焰寨,破达摩堂,捉拿韩宝、吴智广二寇,是成功是失败,心里头没底,把他急得在屋里来回乱转。周家父子在这陪着他闲谈散心,紧给他破解。
  正这时候刘俊他们来啦,雍亲王一看见刘俊他们心里还痛快点:“哎哟!你们都来啦!”“爷,我们都来啦!”大家彼此见过,刘俊就问:“我师父他们呢?”“咳,别提啦!早就走啦,赶奔清水潭烈焰寨破达摩堂去啦!是这么这么,这么回事。”“噢!”刘俊一听,就去了六位!万一出了事,是不是孤掌难鸣啊。后来跟雍亲王一商议,胤禛说:“这么办吧,你们哥几个别在这呆着,给你们准备只船,赶紧进岛看看。万一你师父他们有用你们之处,那不就方便多了吗?”“爷,您说得有理。”您看这些人连闲着都没闲着,马上叫周伦准备一只快船,配备六名水手。小弟兄们全都上了船,起身赶奔清水潭,这就叫无巧不成书,偏赶上快靠岸啦,遇上个童林。童林一喊,大家登岸相见。咱们闲言少谈,众人彼此见过,刘俊就问:“您在这儿干吗?”“咳呀!”童林说,“刘俊你不知道,韩宝、吴智广跑啦,落水而逃,身上还带着国宝哪!一共是仨人,还有个小子叫古利古元吉。”刘俊一听:“从哪跳的水?”“就这儿。”童林用手一指,会水的小弟兄把衣服脱吧脱吧,各拿家伙,嘣、嘣、嘣嘣,都下水啦。特别是牛儿小子于和见水比谁都乐。你想想,他的绰号叫叱海金牛,就喜欢水呀,听师兄这么一说,傻英雄把衣服脱掉,把辫子往脑袋上一盘,拉出独脚娃娃槊。“师兄,你等着我去抓他妈的坏蛋!”说着话就奔水来啦。你看别人跳水都有个架势,这位不,往里走,迈着大步走、走、走,一脚蹬到水上,嘣一下没影啦。童林对他十分喜爱呀,站在岸上听信儿。
  说话之间震东侠侯廷、二侠侯杰、风流侠张子美、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、铁掌李元等全都赶到了。在他们身后就是大寨主陆昆,手托钢叉带着一伙喽罗兵,现在已经言归于好啦。陆昆答应,帮助捉拿二寇,惩治古利古元吉,一定把这脸找回来。一瞅童林身边站着几个小伙儿,这怎么回事儿呀?海川给作了介绍,大家放心,就瞪眼往水里看着,瞅瞅能不能把二寇抓住。陆昆说:“童侠客你放心!我对不起你,我说话算数。他只要在清水潭烈焰寨,在我这范围之内,他就跑不了。”陆昆马上传令让喽罗兵坐着快船进行包围。很多喽罗兵都下了水啦,一体严拿,这三位还跑得了吗?如同笼中之鸟,网中之鱼呀。耽误了一会儿工大,毕竟不是太长啊!清水潭这么大,一半会儿他们就跑得了?所以等到日出东方之时,就见水一翻,穿云白玉虎刘俊、夏九龄、司马良、阮合、阮壁、泥腿僧张旺、叱海金牛于宝元哗从水里出来啦。俩揪一个,俩揪一个,一个没剩,把这三个全给揪上来啦。童林这个乐就甭提啦。“你等这厢来!”刘俊等分水破水,乘风破浪到岸边上,上头有人一搭手把他们拽上来,这才把韩宝、吴智广、古利古元吉往地下一扔。
  童林近前一看,这三个全叫水给灌昏迷过去啦。海川弯下腰在韩宝身上一摸,咳,真行,硬帮帮的有个小盒,拿出来赶紧打开一看,是国宝鸳鸯镯。童林对天作了揖,可盼到有今天啦!他把鸳鸯镯包吧包吧,揣在自己的怀里,然后吩咐:“把他们仨抢救过来!”说怎么还抢救他们呢?有用啊!古元吉不算,韩宝、吴智广是国家的要犯,皇上指名点姓,要他们俩死了不好办哪!得活着送往北京。嘿!经过喽罗兵的抢救,三寇这才缓醒过来,把肚子里的水吐净了,还没等明白过来呢,就拿绳子给捆上啦。陆昆走到古利跟前,用手指着:“老四呀,你太对得起我啦!嘿嘿!你做这些事,你跟我商量了吗?你是吃里扒外呀!你居然背着我敢带着韩宝、吴智广逃走!看来咱们不是弟兄,咱们是冤家,我留着你有什么用?我宰了你!”用叉就扎。震东侠在旁边给拦住了,“大寨主不要如此。”一边说着一边把古元吉从地下搀起来。古利咕咚就跪在大寨主面前啦,“您消消气!小弟一念之差,做错了事儿啦,哥哥手下留情啊!”童林也给讲情,怎么的呢?冤仇宜解不宜结呀!尤其今个儿是好事儿,把韩宝、吴智广抓住了,再叫陆昆把四寨主给挑了,这不就不好了吗?所以童林等大伙一讲情,陆昆火才消了,用手点指着古利:“要不是几位侠客求情,我焉能容饶于你?还不谢过童侠客,侯侠客!”古利趴在地上磕响头哇。童林把他搀扶起来,换衣服,言归于好,押着韩宝、吴智广回到聚义分赃厅。
  陆昆越想越对不起各位侠客,吩咐一声,赶紧给打洗澡水,让那些入水的年轻人洗澡换衣服,然后在分赃厅盛排筵宴赔礼认错儿。大家吃喝完毕,震东侠说:“不可久留哇!”“大寨主我们可致谢啦!要把韩宝、吴智广押走!”“好好好,我不挽留。来呀,排队欢送!”这事儿弄得真不错,收场结果弄得挺圆满。尽管有某些人心里不痛快,大面上还过得去。陆昆带着几家寨主把各位侠客亲自送出清水潭,拱手告别。
  按下陆昆领着弟兄们回去不提,单表童林和震东侠,押着盗宝二寇一直凭舟登岸,回奔三岔口太平庄。这时候是日正午时呀,贝勒爷正着急呢。大伙回来啦,一进门,雍亲王就问:“海川哪,怎么样啊?”“爷,托您的福一切成功!”“啊!国宝呢?”“就在我怀内,把两贼也抓住啦。”“海川!海川,我可真为你高兴!”贝勒爷乐得直鼓掌,众人说说笑笑往里走。童林吩咐一声:“刘俊呐!把韩宝、吴智广推进空房,要加意看管。该给吃给吃,该给喝给喝,不可难为他二人。”“是!”刘俊带着夏九龄、司马良、阮合、阮壁等小弟兄把他二人推进空房。
  童海川陪着雍亲王进了待客厅。大家落座之后,就把这次破达摩发生的一切事情向雍亲王胤禛禀报一遍。胤禛听完不住地赞叹:“好险,好险,好险呐!逢凶化吉,遇难呈祥!感谢神灵的保佑,这案子就算了结啦!海川哪,我心也放下啦。海川哪,咱爷俩尽早回北京,向当今万岁禀明此事,叫国宝早归还朝,恶人早日正法!”“爷,您放心!咱们一两天就起身。”这时候呢,周伦尽主人之道,杀牛宰羊,大摆宴席,在这儿热烈祝贺。小弟兄们划拳行令,有说有笑。这些老英雄们坐在一起就商议下一步的事儿。震东侠就说:“爷,贤弟,夜长梦多,迟则生变,我看外地不可久留。我不是催爷,你们最好及早起程。”“老侠说得对,本工也是这么想的。”至于怎么押送这两人,大伙商议一阵,决定请官府出面。因为什么呢?童林他毕竟只是个教师,这帮人都是开镖局的,有什么权力押送犯人呢?所过的州城、府县得遇上多少麻烦?故此,得请官府出面。
  怎么个请法呢?雍亲王被逼无奈,让周伦准备文房四宝,自己写了个便条,然后把金戳拿出来卡上了,让刘俊亲自到本地官府跑一趟。刘俊拿着便条,骑着快马赶奔余杭县。到了本地跟官府一打招呼,县官一看这便条,吓了一大跳。雍亲王在这呢,我的娘呀!我也不知道哇!把这官吓得好悬没尿了裤子,领着刑名师爷八班六防,赶紧坐大轿赶到三岔河口太平庄。进了村庄,他咕咚一跪,拿膝盖当脚走,就爬进周府。众人看着都不敢乐,一瞅,这官什么毛病?发疟子是怎么的?怎么直打哆嗦?众位,在那封建年代那还了得!小小七品县令,要见雍亲王,那是谈何容易呀!在这大人物面前,他哪有不害怕之理呀!雍亲王披着斗篷站在台阶上看了看,说:“贵县免礼平身。”“多谢千千岁!”“贵县贵姓啊?”“啊!小人免贵我姓李。”“李大老爷,你知道本王这次出了北京是为的什么?”“唉,小人一概不知。”“好吧,也用不着详细跟你说,我就是帮着童林出来的,捉拿两个贼。如今两个贼已经落入法网,打算让贵县派一伙人帮着我们押送犯人,赶奔北京,你看看,你乐意吗?”“哎呀!卑职道命!你用多少人,我给您准备。”童林说:“用不着多少人,你派八个就行,还有两个车老板,一共十个人,两辆囚车就全解决啦。”“你手下这些人到了北京,交了差,就可以回来。”“是是是,回去我就准备。”这李知县退出周宅,带八班六防的人,人抬轿起,回到余杭县,刘俊骑马跟着。回去他就雷厉风行地准备,挑了两名最好的车老板、八名捕快。这都是余杭县有名的马快班头,不管抓差办案,捕盗捉贼,都是够硬手,然后交给穿云白玉虎刘俊,刘俊带着他们回三岔河口太平庄。这也就是一天,就把这事儿办完了,然后把韩宝、吴智广从空房里提出来,咔吧咔吧给带上脖索,手脚钉上镣铐,装入囚车,一辆车一个。童海川一看把他们都押到车上啦,这心才放下,回到屋跟雍亲王和众人商议,只有骑马了,因为时间不多,是越快越好。周伦全包下来了,“贤弟呀,马匹我这儿有的是,全是快马,我奉送了。”雍亲王、童林、穿云白玉虎这么些人呢,一共准备了九匹马。震东侠一瞅,一切就绪啦,就打算跟几位侠客一直护送进京。童林觉着很不忍:“老哥哥,您哪,够帮忙的啦!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收圆结果很好很好的啦,兄弟我决不能叫您再受累啦!包括其他各位侠客,该回家的回家,该办事的办事,有我们这些人足矣!”侯廷不放心;“贤弟呀!去北京万水千山,倘若半路上出事儿怎么办?”童林说:“您放心,即使有点小风波,我也不惧。”震东侠还是不放心哪,商量结果,让泥腿僧张旺、阮合、阮壁、徐云、邵甫全跟着进北京,多一个人多一分劲。童林是再三称谢,一切事情料理完了,海川这才押送二寇进京。
  后事究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43:31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十二回 众弟兄押送盗宝贼 泥腿僧巧逢艺高人
话说童林童海川把韩宝、吴智广打入囚车木笼,一切事情安排就绪,这才来到村庄外边。周伦父子一直送到庄村口,真是难舍难离呀。童海川一拱手:“老人家,多谢你父子出力。来日方长,小弟必有答报。两山到不了一起,两个人难免见面,往后有了机会,我一定登庄致谢。”咳呀!周伦哪,还挺重感情,眼泪围着眼圈一转:“贤弟呀!咱们没处够哇,但愿者天爷保佑,你我弟兄还有见面之时,那时候得好好盘紧盘紧。”童林连连称是。周家父子回去咱不表。
  各位侠客送童林,一直送了一天一夜,到了三岔路口啦,童林说:“众位,我可不是留你们哪,别往前送啦。送君千里,总有一别呀。大家为了我把家都抛开了,谁家没事儿呀!各位老哥哥请回,日后再见。”
  你看哪,这一分手,大伙心里都热乎乎的。震东侠侯廷嘱咐童林,沿路多加谨慎,又来到贝勒面前躬身施礼:“爷,我不陪着啦,日后到了北京,我一定登府给您问安!”胤禛拉着各位侠客的手,嗓子有点梗塞,心里不是滋味:“各位侠客,要瞧得起我胤禛,有机会可到北京呀,咱们好好地乐和乐和!”众人点头互道珍重。震东侠侯廷、二侠侯杰先走了,紧接着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、风流侠张子美也走了,铁掌李元最后走的,临走啦,也说了不少客气话。咳!一句话简短,送童林的人都走啦,就剩下他们这一伙,都是谁呀?雍亲王胤禛、童林童海川、傻小子于和于宝元、穿云白玉虎刘俊、泥腿僧张旺、阮合、阮壁、徐云、邵甫、司马良、夏九龄,剩下的就是官府的八个官人、两个车老板。这回倒清肃啦,众人纷纷上马,童林把双腿一点蹬,这马哒哒哒奔京城大道就下来啦。咳呀,一路之上哪,童林那心都提到嗓子眼啦,每住在一个地方亲自在那监押韩宝、吴智广,怕的是半道有变。即使没有外人把他俩劫走,这俩小子要自杀呢?这事就麻烦啦!所以童林对他们俩进行开导说:“你们该吃的吃,该喝的喝,人犯王法身无主,谁让你们俩做下坏事儿啦?到京里头,不管是三法司、刑部衙,哪一个地方审讯,你们如实招供,免得皮肉受苦。路上你放心,我童林绝对对得起你们,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。”韩宝微含一笑,说:“姓童的,好啦!怪爷爷不走时运,落到你们手里啦,我们不怕死!当初干这个的时候全想到了。即使脑袋掉了,不过是碗大的疤呗!再过二十多年还这么大个儿。生又何欢,死而何惧呀!哈哈,你放心!只要你不亏待我们哥俩,我们绝不给你找麻烦。”童林点点头,专门责成刘俊服侍他们俩,好吃好喝,好招待,每到一个地方,从囚车木笼里把他们俩放出来,双铺双盖,想吃什么给什么。
  咱们简短捷说,眨眼之间他们离开三岔河口已经十天啦,这一天就进入直隶境界,到了河北省。这天哪,是依然很热,要到晌午头,太阳就像火伞一样,照得人睁不开眼,喘不过气儿来,只有晚上才有点凉意。这一路上你看别人全顶得住,雍亲王胤禛有点招架不住,就觉着精神恍惚,饮食难下,恶心头晕,开始他不说,他怕童林操心,给大伙找累赘,后来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啦,坐在马上来回直晃。童林发现雍亲王气色不正,就问:“爷,您是不是身子不太好?”“啊,海川哪!我有点头晕恶心。”“那是中暑啦。要这么的,咱们往前走,看看有什么投宿之处,咱们打店驻脚,让爷好好休息休息。”童林叫刘俊骑马奔前边去。“是。”刘俊骑马先下去了,时间不大,他又回来了:“师父,往前走十里之遥有一座祠堂,正在道边。我问啦,是洪家词,跟里边管事人打过招呼,说我们可以在那儿下榻。”“好!头前带路。”哒哒哒两辆囚车在众人的押送之下,就来到洪氏祠堂,这祠堂跟庙有点区别。庙有山门,有正门,有角门;这祠堂设这个,从外表着跟庙一样,旁边有个侧门。刘俊把马勒住:“师父,就是这儿。”众人从马上跳下来。刘俊推开门先进去,时间不大把管事的领出来啦。就见这管事的有六十岁左右,大个儿宽肩膀。你别看六十岁啦,身子骨挺硬实,一张长脸稍微有点酒糟鼻子,掩口的胡须,精神饱满。刘俊给介绍说:“这就是管事的,他姓洪,叫洪立。管事的,这是我师父,姓童叫童林。”雍亲王他没介绍,因为这事儿还得保密。这管事的紧走两步,冲童林一抱拳:“欢迎!欢迎!欢迎诸位光临!这小伙子都跟我讲清楚了。我一看这也不算个什么,出门在外,难免有用人之处。我这祠堂还挺大,有几间空房,足够你们众位下榻之用。赶紧往里请。”童林也致了谢,就这样把车卸了,几名差人把马接过去刷、洗、饮、遛之后,牵到院里头找地方拴好。两辆车卸了,把韩宝、吴智广从车里提出来,先跟那管事的打招呼,说:“这是重要的犯人,您看押在哪个地方比较合适?”“咳呀!”管事的说,“这么办吧,后边有个仓房,那儿门小窗户小,搁在那儿他跑不了。”童林先到仓房看看,果然不假,这才吩咐把韩宝、吴智广押在里头。这俩小子还挺恨:“嗨!姓童的!天儿这么热,把我们俩闷起来可不行!”童林一笑:“你俩甭着急,肯定叫你们二位热不着,暂时先委屈一会儿。”把他们俩推在里边,仓房门儿关闭。穿云白玉虎刘俊让夏九龄、司马良搬了把椅子在门口一坐,手拿兵刃在那儿看着。那几个当差的更不敢疏忽大意了,喝了水,洗把脸,马上抹身就回来了,协助二人在这儿看押。童林一瞧万无一失啦,转身出来,跟那洪管事打招呼,说:“这是我们掌柜的,路途上得了点小病,您看在哪屋合适?”“嗨!这还用问吗?这上房屋三间全归你们使用了,你们爱住哪屋住哪屋。”
  童林把贝勒爷搀进屋去,一看西屋比较干净,扶着贝勒躺下。这阵儿胤禛实在支持不住啦,“海川哪,你们料理你们的,我打算睡一会儿,我头沉得厉害。”就这样躺下时间不大就沉沉睡去。童林伸出手来摸,哎哟,脑袋可够热的,手也够热的,得找个大夫给看一看。跟那管事的一讲,说:“好办,往前边走有个村子叫上贤村,那块儿有著名的名医,实在不行咱们套辆车到邯郸,邯郸那块儿也有名医,请来一治就能好。”童林点了头,就让阮合、阮壁去请大夫,他在这儿料理住宿的事情。
  一个时辰以后,阮氏弟兄把大夫请来了。简短捷说,大夫进了屋,号完脉之后,大夫说:“没关系,您甭担心,没有大病。他路上有点上了火啦,还有点中暑,我开一付药吃下去就好。”童林称谢,大夫开了个药方,让阮氏弟兄跟着去取药,才花了二两银子。跟管事的打了个招呼,弄了把药壶刷干净,把药给煎上了,童林就忙活这事。等药煎得了亲手把药捧到雍亲王面前,扶着他把药给喝下去。雍亲王晃晃头二话没说,擦完嘴倒头又睡。为了让他发汗,多盖了点东西,童林就坐到床边啦。这时候穿云白玉虎刘俊进来啦,说:“老师,您该吃饭啦。”童林说:“我还不饿,你们哥几个都吃了吗?”“啊!都吃了。”“你师叔呢?”“我师叔吃饱了,睡着了。”童林心想这多好,还是这傻人合适,你看没心没肺倒头就睡,他睡了觉更肃静。“刘俊哪!韩宝、吴智广吃饭了吗?”“吃了。这两小子要死,可劲往里头撑,一共送去四盘包子,还有两碗牛肉、两壶酒,他俩一仰脖全喝干了。”“不要难为他们,另外仓房热,你们把小窗户打开过过风,以免他们二人烦躁,找咱们麻烦。”刘俊转身退出去,童林草草的吃了一口,就坐到雍亲王床前,在这儿想开了心事。他一盘算这日子,再有十天半月的就可以到北京了,离皇上给的那一百天期限还差两天,正合适。这路上可不能耽误啦,但是又想到雍亲王带着病怎么赶路哇,如果躺个三天五日的,可就耽误了日期。童林一想啊,但盼着王爷早日康复,那就是三全其美啦,又一盘算呢,在直隶境内估计不会有多大的闪错,韩宝、吴智广也不致于逃走,想到这儿童林的心就放开一些。
  这一路之上真把他累坏了,对雍亲王分一股心,对两个犯人更分心,还得照顾小兄弟,又担心沿路上出事,一条肠子八股扯呀。人的精力是有限的,到现在精神一松弛,不由得团上心头,童海川脑袋一栽歪,靠在太师椅子背上沉沉睡去。“咳哟!”这一觉睡的这个香,就甭提啦!
  按下童林咱不提,单表这些小弟兄。穿云白玉虎刘俊那是个精细的人。他负责看押韩宝、吴智广,一会儿站起来溜溜,一会儿探着头往里边看看,一瞅这俩小子也是吃得饱睡得着,脑袋对着脑袋,肩膀靠着肩膀睡着了。他告诉当差的:“你们两个人一拨儿,两个人一拨儿,就围这仓房转悠,千万不准大意。”“咳!您放心,少侠,交给我们啦。”刘俊把这儿安排完了,又到东西屋看看,一瞅哇,小弟兄们都乏了,头朝里脚冲外,都在那打呼噜呢,靠着边上就是于和于宝元,肚子一起一伏,那嘴好像个喇叭,呼,呼,呼,呼吸声如雷。挨着他是泥腿僧张旺,再往下数,阮合、阮壁、徐云、邵甫,司马良、夏九龄都在那睡了。可刘俊一进屋,泥腿僧张旺把眼睁开了,“师兄,您没歇着。”“没有哪。怎么?你睡了一觉?”“打了个盹儿,呵!太乏了。”刘俊说:“那你就休息吧。”“不,不,师兄我替你,你太累了,你看,你眼窝都塌下去了,躺这儿栽歪一会儿,这大白天的怕什么的,我,我,我替你一会儿。”刘俊一看,盛情难却,也就点了头啦:“张旺,多加谨慎啊!这会儿我师父可能睡着了。”“咳咳咳!”刘俊就躺在他那地方,头朝着里把眼合上啦,就好像打秋千似的,昏昏沉沉说别睡着,咳,刘俊也睡了。
  张旺先到了趟厕所,然后回来轻手轻脚一看,雍亲王脸朝里睡得正香,师叔童林仰着脸躺在椅子上也睡了,也不便惊动。他轻轻地退出来。张旺先找着井,洗了把脸,蹲在那儿想心事,看这意思,一路上平安无事呀,什么事儿没有,到了北京就算交了差啦,我们小哥几个还回山东巢父林。跟我师叔童林处的真不错,一巳分手那天我得哭哇。咳,最好者跟着他,童师叔多有意思。想到这儿,他心里也不是滋味。泥腿僧张旺心里烦闷,围着前院后院就转悠,转悠转悠,他就出了祠堂了。背着手看看,哟,没注意呀,这地方风景不错呀!门前是官道,两旁也栽的树,再往祠堂后边一看,还有一片树林,张旺一想,我到那儿凉快凉快,转过祠堂奔树林。嘿!这块儿真凉快,有树就招风,树叶子刷刷作响,凉风吹到前心上,顿觉精神爽朗,泥腿僧就把这衣服敞开了,挺高兴地往里边走。从树林里传出拳脚的声音,嘿!嘿!咕咚!咕咚!嗖,嗖!张旺一听,这怎么回事儿?停身站住仔细一看,里边有个人正在练武,这么热的天他不睡觉,在这儿练武,吱呀!真好奇呀,看这武术走到哪儿都吃香啊!走哪儿都有练的,自己又是练武的,他就喜欢这个。现在又没事,干脆我到近前去看看。
  张旺想到这儿,就奔近前来啦,等到树后边探出脑袋来一看,咳呀!这地方闹了半天是个专门的练武场,把原来的树全伐掉了,树根挖走,用白沙土铺的地儿,嘿,还挺宽敞,国外是树还凉快,靠着树那边摆着兵刃架子:刀、枪、剑、戟、斧、钺、钩、叉、礅子、石锁、三节棍、七节鞭,还挺全。在树杈上搭着个大衫,练武的是个年轻小伙,长的也挺带劲,红扑扑的圆脸膛,细眉毛、丹凤眼、凸鼻梁、方海口,光嘴巴没胡儿,看这意思不超过二十岁。浑身上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短靠,勒着黄色十字襻,大带煞腰,蹲裆滚裤,双皮脸抓地虎的快靴。这小伙儿的拳脚练得真不错,跟刮风似的,嗖,嗖嗖嗖,叭,叭叭叭,把张旺给迷住了。泥腿僧心想:咳哟,本地真有好把式呀!这小伙儿是谁家的?姓什么?好拳脚,果然有两下子,就把他看迷了。他从树后边钻出来蹲在那儿,手扶着膝盖,伸着脖子看,但这小伙儿没发现,练到得意之处最后一收招,没想到出了点错儿,这地下滚进个石头子儿来,不大,尖朝上底朝下,正好把这年轻人给绊了一下子,这年轻人身子一栽歪。您说这事有多巧,张旺知道他要收招儿了,心说我得捧捧场。您看练得多好,我得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,认识认识。心里头高兴,嗓子眼刺挠,泥腿僧就叫了一声“好”。这事儿可太巧了,正好这小伙儿身子一栽歪,正好碰在一块儿啦。这小伙停身站住一甩脸,看见泥腿僧张旺啦,当时心里这个不痛快劲儿就甭提了,心说你是什么人哪,跑这儿来偷看我练武,来学我的招儿来了;说学也行看也行,怎么我身子一栽歪,你叫好,你这不是讽刺我吗?这小伙儿脾气也暴,也没问个青红皂白,当时迈步奔泥腿僧来了,“你他妈是哪来的秃驴?你等干什么吃的?你冲什么给我叫好儿?”哟嗬!这位这嘴可够不干净的!跟我说话还妈儿、妈儿的,你看我一片好心,我没别的意思,张旺就站起来了:“阿弥陀佛!年轻人,请你说话嘴里干净一点,我没得罪你呀!我在这看你练武有什么不对呀?我还得花钱买票吗?再者一说,我给你叫好有什么不对呀?你身子一栽歪跟我有什么关系?你怎么出口伤人哪?”这年轻人一听张旺说话,不是本地人,更多了心啦。“你哪来的?你叫什么名宇?说清楚了还则罢了,不说清楚了,你走不了!”哈哈哈哈!张旺心说:你瞅这小孩儿多厉害!这叫小蚂炸行嫌路窄,大鹏展翅恨天低,出口就伤人,又横,又不讲理,今儿个我得教训教训他。想到这里张旺噌一蹿,跳到里边来啦,一点手,“我说年轻人,你这人这嘴怎么这么骚哇?让你干净点,你还带零碎,你以为贫僧是好惹的吗?我跟你这么讲,就你练的那把式,你用八抬大轿抬我来看,我都不喜得看。我是上树林凉快,看见你练武,我才瞅了两下子。想不到你不识抬举,还用大话伤人,我是干什么的,你管得着吗?我犯法了,有国法有王章,你凭什么问?”
  这一说到这儿,这话就说差了,年轻小伙不容分说,往前一跑,当!就是一个通天炮。张旺一闪身一回手,噌使了个金丝缠腕,打算把小伙的腕子抓住,往怀里一拽,这一招叫穿手牵羊,紧跟底下就是个扫堂腿。张旺那意思是拉你个绊,你就趴在这儿了。结果他想错了,那么容易呀,他抓住人家的肮子,没想到那小伙儿伸出左手来把张旺的手给扣住了,不但没把人家拽倒,小伙一转身使了个老龙抖甲,嗖、叭的一声,把张旺这跟头掉的,整个趴在地上了,连鼻子都呛了。泥腿僧没吃过这个亏呀!这是头一回呀!“哎哟!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了,“阿弥陀佛!好野种,你敢伤贫僧,我跟你拼命!”过来就一拳,小伙闪身躲过,抓他的拳。张旺撤掌,抬腿,小伙往旁边一躲,两个人就打在一块儿了。
  十六七个回合,让这小伙使了个黑狗钻裆,哧嚓!又给张旺来了个个子,张旺不服劲,从地下爬起来,又奔这小伙,十几个照面,咔腾又是一个跟头。咱就这么说吧,时间不大,泥腿僧张旺让这小伙摔了十二个跟头,最后把张旺摔得腿也瘸了,脑袋也碰青了,起都起不来了。“哎哟!哎哟!弥……弥陀佛!”那小伙一看,“嘿,秃驴!这回你知道姜是辣的了吧!哎!服气不?不服气起来!起来,起来!小太爷一高兴,再摔你十二个跟头!摔不出你的屎,算你小子拉得干净!”“哎哟!”张旺从地下站起来,“我说小伙贵姓?”“你甭问我贵姓!问这干吗?到官府去报告?”“没那个意思。我就问你姓什么。敢说不?”“我姓洪,三点水搁个共字的洪。”“好啦,姓洪的!你小子别走!我回去找人去,回来我好报仇!”小伙说了:“找人去?太好啦!快点去,快点回来啊!用这机会我喘喘气,等把你那些人找来,我挨个儿地摔!”“好啦!你甭吹!”张旺一转身跑回祠堂。
  张旺回到祠堂,刘俊就起来了。他打了个盹儿,心里有事儿睡不着,一看张旺不在,心里纳闷儿,心说:他跑哪儿去了?到厕所找也没有,到后院还没有。刘俊心想:他这人哪,搬不倒,骑兔子,没稳当劲。你说我把这事儿交给你了,你倒在这看着韩宝、吴智广,你瞎溜达什么?一会儿见着我,准训你一顿不可。
  刘俊想着到了井旁,打了一桶清凉水,洗了一把脸这么个工夫,张旺进来啦,呼哧呼哧的,“师兄……师兄!大势不好!”刘俊站起来一瞅,嘿,怎么这个模样?一看泥腿僧张旺脑袋上有俩青包,小的像栗子,大的赶上鸡蛋了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满身都是尘土,走道还瘸了。“张旺,你这是怎么啦?”“哎呀,师兄,可了不得啦!刚才我到后面凉快去啦,没想到遇上个小伙在那练武。我什么都没说,就在那看看,让他发现了。这小子蛮不讲理,妈长妈短,出口就伤人,我能让他吗?当场跟他就动手。我拿出我的绝艺,没想到连着叫他摔了我十二个跟头!”刘俊好悬没乐了:“噢,这是绝艺!后来呢?”“后来我不服气,我叫他在那等着,我回来送信儿,我回来找人。他还说:‘你找谁来我都这么摔!’师兄,您看这怎么办?”“唉!你呀,成事不足,坏事有余!不是挨摔了吗?”“啊!”“活该!洗把脸,回屋呆着去!没事找事!”
  后事究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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